《他与世界一块长大》南火土

90、街道是最好的衣橱

　　北地政权一提起来首先想到的是冰雪，到地儿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紧接着才是在人群的夹缝中生存的冰雪。
　　他们搭乘了两辆并排而行的雪橇，随行的有个也是从雅安帝国来的顺路人，他一个劲地给驾驶雪橇的驭夫胡侃，唠叨雪橇实在是太慢了，在雅安帝国家家户户都有了在空中飞行的魔毯，速度那是杠杠的……

　　然而，雪橇从一个遮天蔽日的高耸建筑后转个方向后，顺路人哑口无言了。他看到了漫天都是飞行的汽车，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简直就是空中售车部。汽车行驶的都很安静，像是代替蝇蚊在这方冰雪的世界里播散春夏的气息。

　　“繁华的像是盾冬教会的魔法。”西伺赞叹道。
　　浔东化身悲观主义者，嘲讽地说：“说不定还真的是。”

　　一路上沉默的驭夫得意地直起脖子，与有荣焉，说：“后面禁止行车，因为是正式进入北地政权的大门，门口总得保持整洁点儿。”

　　“在这个路口下车。”周楠对着地图观看，指向竖有“奋进路”的路牌道。日暮已经四合，车牌前低矮的街灯一闪一灭，奋发向上地照亮高高的路牌。
　　“好嘞。”

　　雪橇停下，坐得昏睡酸软的一伙人陆陆续续地跳出来，踩在被天空的人造光照得斑斓的街道上。天街飘了点薄雪，原笙对此新奇，祂看到撑伞的撑伞，说话的说话，霓虹光把一切照的清晰无比，而他们又闪动得那么迅速，好像霓虹光捕捉的是他们最美好的样子，或者是霓虹光协助祂所捕捉他们的唯一一次的样子。
　　“我喜欢这里的雪。”原笙说。但祂的观点没有人赞同。

　　与其他人相比，祂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幼稚儿。潭钚所带来的伤痛还没有痊愈，除祂以外的人看北地政权都像是仇人，更不用说欣赏什么雪了。赏金猎人最擅长把恨的意识放大，他们都能得出一个偏见：因为北地政权好端端地待在原地，潭钚才死的，心中满是对见三叶祭司也不怀有期待。

　　三叶祭司不住在一望无际的大森林里，因为北地政权没有，他住在森林的表亲家里——冰山野地动物园里，或许吧，周楠是这样认为的，他去过不少动物园，统一归纳出来的特征跟三叶祭司的宅邸对得上。

　　三叶祭祀的房间很祭司风格，摆满了古老镀金的圣像壁，饰金大蜡烛和小蜡烛照得一切都金光闪闪。三叶祭司的样子是个白胡子爷爷，差不多是可亲的圣诞老人模样，牙垢很多，好像听说他们有不刷牙的传统，认为口齿是与世界对话的框，要保持神秘和朴实。

　　“您有很多事找我。”三叶祭司道。
　　周楠率先给三叶祭司看那块青石头，
　　三叶祭司却说：“这是您的东西，您应该比我更了解。”
　　“了解某样东西，不能从时间上来断定长短。”

　　“确实是这样！既然您有此感悟，那我就更能来跟您探讨有关另一件事的了解了，”三叶祭司的头一转，话语也一转，说：“周楠的朋友们，我与周楠要探讨两三件事，时间需要的会很长，你们能够去到处逛一逛，别看我们的地盘小得出奇，论丰富可玩程度，能抵半个雅安帝国了。”

　　“难不成这块小石头涉及你的私密事了？”
　　“涉及的是你的伙伴的。”三叶祭司着重看向原笙，“冒犯了，原笙先生，您也得出去。”
　　“他是我的伴侣。”周楠说。
　　三叶祭司：“我人有点社恐，一对二讲话会让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笙举手投降，好脾气地说：“好了，我出去等，希望您没有拆散我与周楠的意思。”
　　“我讲出来的内容绝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您能把周楠先生放心地交给。不过，理解是每个人的事，周楠先生若是把我的话语理解出别的差错，绝不是我的过错。”

　　“您的话说得离谱极了，”原笙做出疑惑的表情，强势地说，“周楠是维护我的周楠，若是他对我的态度在与您的谈话之后有什么改变，我第一个要算账的人是您。”
　　“你们的关系真好！您放心好了，我与周楠的谈话不涉及您。”

　　原笙朝周楠招招手，率先走出这间房，浔东、西伺和凡图结伴而出，一块商量着去北地政权的首要都市去逛一逛，明日再归来。
　　“你去吗？”浔东回头问独坐在露天雪场的栅栏之后的秋千上的原笙。
　　“干什么去？”
　　“喝咖啡。”
　　“不，谢谢。”原笙讨厌喝咖啡。

　　三叶祭司走到茶炊旁，斟了热腾腾的两杯红茶。
　　“您的那块石头，我只能觉察到与琉刻监狱有关，别的需要您去探索。”
　　“感谢，有个道路的引导，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的确是，秘密是一步步揭晓的，有个心理准备才行，”三叶祭司抿了一口茶，“接下来，我们来谈谈第二件事，也就是您对您的伴侣的了解程度了。”
　　“您说不涉及原笙。”
　　“好吧，我来换个措辞，那就来谈谈您对身边蛰伏的怪物的了解程度。”
　　“我拒绝。”周楠起了身，“很好，谈论结束很快，原笙会很满意的。”

　　“原笙与琉刻监狱有关系，与每个魔法师都有关系。祂不是无足轻重的巨型蟑螂，能被您藏在橱柜内珍藏。”
　　三叶祭司成功用这句话让周楠再坐下。

　　“您有没有发现，魔法师的实力越来越有失偏颇，意思是力量越来越强劲。记得很久以前，让一盆水消失都被众人所惊奇了。您应该是最有体会的，造成琉刻监狱的您，堪称是造物者的神力。据说，现在流传一种传言：魔法师是可食用的，吞一个人，能获得十倍的魔法力量的增长。魔法世界，越来越离谱了。不是吗？”三叶祭司歇了一下说，“哦！好像是您的枕边人把这条可怕的风言风语带火的。”
　　“他没伤害过我，他是个善心的孩子。”

　　“还不到时间，祂喜欢你，在你面前的祂展现出祂所有高贵的品格，但不在你面前呢，祂会失去那些善良美好的，祂就会变成一个恶棍。祂早晚要夺琉刻监狱。而且，祂吃了华珂，活生生吃下去的。”

　　周楠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冽。红茶氤氲的水汽弥漫在他的眼前，也没让他冷漠的神态松动。
　　“您是接受永远的愚昧，还是一瞬的启蒙过后，发现进无可进的痛苦永存？”
　　“想说什么还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您要明白，我坐在这里不是接受或是不接受，而是您的邀请。是您在求我办事，不是我在该死的求您告诉我什么鬼东西。”

　　“好吧，好吧，您真是个对老人家也没什么容忍度的暴躁孩子。”三叶祭祀走到角落的高脚桌上，抽出一份报告交给周楠，“您看看吧，它是近些年魔法师的情况。”

　　报告是详细的雅安帝国详细的魔法师统计情况，罗列了十五年的魔法师的增减情况，其中还为魔法师分成了从A到D四层级，甚至在最后一页画出了一张统计图。统计图左侧是一朵蜡笔点缀的小花。三叶祭司要周楠不要笑话，小花是他那调皮的孙女的杰作，请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统计图即可。在周楠看花眼的临界点，他从图中看出来，十五年来，魔法师的总数在不断极少，尤其是A和B两层高等级的魔法师几乎是断崖式地减少。

　　“造成魔法师减少的原因是因为原笙——您那温柔善良的爱人。”三叶祭祀说，“魔法是令祂壮大的能量，祂在成长，所以要掠夺魔法。掠夺哪里的魔法呢？自然是附属于每个自由的魔法公民身上的了。您应该比我清楚，祂对魔法的把控度——神！您也经历过的，在祂发狂的状态下，您的伙伴们的魔法被卡住的情况。成长是怪物不会拒绝的行为。祂的本性贪婪，掠夺方式也根本不受祂自身软弱的情感所控制，祂会把所有魔法都掠夺，人的生命也会受到损失，您应该也明白被掠夺魔法的人的情况——到那个时候世界就是失忆者的世界。”

　　三叶祭祀跟个发狂的照相机一样，又丢给了他一张照片，说：“这是下一任的教皇，您看一看，认得吗？”
　　照片上的人是里雾，周楠浅浅扫过，藏下心中所想，道：“不认识。”

　　“她名叫里雾，任职于盾冬教会，职务是阿德教皇之下的琉刻监狱右监长，阿德教皇的二把手。她也是您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是您的父亲在婚前的结果。”三叶祭司又给他一张照片，乃是他的父亲的。
　　“我的私事不需要您来告诉我。”
　　“好的，您了解到这个程度也够了。因为里雾与您的血缘关系，她被琉刻监狱所亲近。”
　　“她是你们的人吗？”
　　“我们比阿德教皇慢一步找到她，所以，她不是。”
　　“您告诉我这个做什么？您是要我帮您什么？”

　　三叶祭祀说：“为了让您活着。您得认清，即使您死了，琉刻监狱也不会消失。”
　　周楠失语了一下，难以相信他的心思这么容易被人看清，他木讷地问：“那它怎么办？”
　　“谁怎么办？”三叶祭祀不太明白地问。
　　“原笙怎么办？”周楠换了个坐姿，把话题重新拉回正题，“别卖关子了，兜兜转转，还不是都要回到原笙身上。”

　　“杀了祂。”
　　“这可不是个容易做的事。”有着丰富杀原笙经验的周楠说。
　　“经过研究和证实，祂有弱点，我们得出让祂经历过冰冻——煅烧，祂就会丧失生命体征。因此，您要是杀祂……”
　　“我还没说要杀他。”
　　“抱歉，第二人称称呼是我的习惯，不是特指您。”三叶虚伪地解释完，继续回到上述话题，“要是杀祂，具备可操控的温度即可。”

　　红夫人对周楠讲起过原笙的尸体消失了，他这下可算是消失到哪儿去了，直白地温：“祂的尸体是被你们拿去研究了吧？”
　　三叶祭祀避而不谈，问：“你们俩还没举行过婚礼吧？”
　　“是没有。”

　　“祂的弱点少不了您。要是您在火山口给祂求婚，把戒指戴在祂手上，再趁着祂喜悦之际，推祂掉入火山口，祂必死无疑。”

　　“您的意思是：我求婚，推祂掉火山，让祂意识到是谎言，以此冰冻祂的心，然后再用火山烧祂？精神攻击和物理攻击的超绝组合。”周楠讥讽地说。
　　“呃……您的主意很棒，我们会充分考虑一下，目前我们制定了更科学的办法——纯粹的物理攻击。这枚戒指安装了定位仪，当你推祂入火山口时，安装在山口附近的风暴弹会朝祂攻击。”三叶祭司取出一枚素圈金戒指。

　　“这么做是不人道的。”周楠好半天才憋出这句话。
　　“怎么做才能人道？怪物就该被抹除。”
　　“就跟垃圾一样，什么人对待祂都像是垃圾。”周楠心想。

　　“你们什么时候做？”周楠问，这句话问出去，他已经感觉到被原笙的背叛。三叶祭司也感觉到了，他礼貌一笑，像是对个犯了错的孩子无所谓的态度，但他的行为则视作周楠态度的软化，因此把金戒指交给他。
　　“能卖个钱。”
　　周楠收下了，卖个钱买个冰糕吃很不错。
　　“行动安排在今天晚上——翡翠火山正烈，速战速决，不能优柔寡断。”三叶祭司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张北地政权的地图，卷开地图，在两个位置用手指点了点，一个是周楠目前位的三叶祭司的林中城堡，一个是距此地只有五公里的翡翠火山。

　　三叶祭祀似是确信周楠必会做，叮嘱说：“不能打草惊蛇。”
　　周楠点了点头，把地图团成一团塞进口袋中，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这一行为不是为了要杀原笙，而是给三叶祭司他会按照指令行动杀原笙的错觉，让三叶祭司放心。

　　他还需要考虑考虑，在他考虑的时间内，他不希望出现差错，不希望三叶祭司再从别人下手，而置原笙于死地。也就是说，周楠想要当原笙命运的独裁者，是死是活由他说了算。

　　周楠走到一扇在外的窗户边上，才惊然想起来，他忘记正事了，他来北地政权不是来问怎么找回来琉刻监狱的吗？结果三叶祭司的注意点全在原笙身上，周楠也被他牵着鼻子走，因为过于在意原笙，而把琉刻监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三叶祭司有些话也是暗示了琉刻监狱已经夺不回来了，连他死亡这种大事都撼动不了盾冬监狱扎根于琉刻监狱中的根基，那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