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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对人家有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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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水泥楼梯一直延伸,拐了一个又一个弯,最后在空旷大门截停。
祁盛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屋里屋外截然不同的温度。
雪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天空好像罩上了一块灰沉沉的幕布,沉甸甸的压下来,天地被笼罩在其间。
没有风,但那飘飞的雪花却也给人格外的视觉冲击。与其说是片片,不如说是一簇簇。地上的白色越积越厚。一脚下去,一个深坑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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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李闻言一脸冷漠,眼神犀利,死死地盯着窗外。有些咬牙切齿地盯着那道朝他走来的人。
两只手来回不停地搓,活像一个被人抛弃,在冰天雪地里受气的怨妇。
他的视线随着那道白色的身影移动,像狙击手瞄准射击对象,视线锋利。他注视着那道高大的白色身影不断地靠近、靠近。
那个人走到车旁,掏出黑色钥匙,那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摁下遥控钥匙,下一秒,拉开车门。
原本利落连贯的动作落在李闻言眼里像开了倍速似的,他一脸愤恨地盯着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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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冷气灌进来。副驾驶的人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祁盛坐上主驾驶位,抬手随意地拨了拨头发上的白色雪花,也不去管羽绒服上的雪。由着它们融化,氤氲进白色布料里。
一转头,一道幽怨的目光射过来。他才注意到,后座的人坐到了副驾驶。
俩人对视了一眼,祁盛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李闻言咬牙切齿
“祁盛!你耍老子!不对,你没良心,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老朋友了。”
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音调也逐渐升高。祁盛看着那个一脸控诉,像被有情人抛弃的小女子似的人,懒得理,索性扭过头。
李闻言捋了一把那一头蓝色的,凌乱上翘的短发,红着眼,大声吼到
“你没有心!老子冒着大雪,坐了8个小时的车来找你,你居然就这样把我丢在冰天雪地里,快冻死老子了知不知道!”
说罢,脸一扭,呼哧呼哧地喘气。
祁盛眼皮轻挑,朝右瞥了一眼,语气平缓
“行了,耽误了点时间。我总得给老人问问安吧,人家小时候对我挺好的,吃过人家好几顿饭呢,跟老人家唠了几句。”
李闻言瞟了祁盛一眼,气消了大半。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笑,整个人阴沉沉地,一脸冷漠颓废。
所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咳咳,行吧,暂时原谅你”某人对祁盛耐下心来给他解释有点惊讶,索性顺着台阶下了。
下一秒
“你是不是喜欢那小姑娘?”
祁盛不答。
“你肯定喜欢人家。我都没见过你对一个女生这么殷勤,又是接人家放学,又是给人家搬书的……”
祁盛看着某人手舞足蹈的样子,眼神嫌弃
“别瞎猜”
但心里却划过一丝欣喜。
喜欢吗?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是他想帮她,起初是出于心里那点正义感,后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讲自己的经历,可能是憋得太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他们好像是同一类人,都互相懂得彼此不可言说的痛苦和无奈。这姑娘真挺让人心疼的,父亲早亡,母亲……脾气这么倔,明明一身委屈,还装作没事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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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透过车窗落在那幢居民楼上,他的心蓦地变得柔软。
他敛了敛情绪,踩上油门。下一秒,车疾驰而去,车轮压过厚厚的雪,激起一阵灰白色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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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盛一路把车开到城区的德纳酒店,这酒店算是这县城里最好的酒店了。不说服务等内外标准了,光是外表也能看出四个字——富丽堂皇。
他把车停在规划的停车位,熄了火。
“送送你?”
李闻言笑了,露出那颗标志性的虎牙,解着身上的安全带,侃道
“送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祁盛假笑,作势要把手上的烟盒扔过去
“你这嘴欠的毛病能不能改”
李闻言见状也不躲,准备接受跟烟盒亲密接触的事实。预想的结果没发生,他心里惊讶,开门的动作僵住。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靠,你是真变了不少”
祁盛看着那副夸张一脸惊悚的脸,心下一横,把那只抽出一半的烟推回烟盒,烟盒在空中划过,快准地砸在黑色夹克上。冷声吐出一个字
“滚”
李闻一脸坏笑,动作利落地下车
“嘿嘿,我滚,滚回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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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车门被甩上。
祁盛抖出一根烟,打火机粗砺的摩擦声响起,一簇火苗燃烧。他嘴里咬着烟嘴,盯住那一点亮,眼神复杂。
半晌,握着打火机的手伸向嘴边,火苗燎烧烟头。“咔嗒”,打火机合上,那一抹猩红定住,香烟味在车里弥漫。
祁盛熟练的吸入,香烟过肺,从口中缓缓吐出。
车里漆黑一片,路灯混着霓虹灯的光照在车玻璃上。黄紫色光线从侧面扫过来,落在他脸上。
驾驶位上的男人侧脸被照亮,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长睫,薄唇。在黑暗中半隐半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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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高一就开始抽烟。起初是为了跟他父亲作对,他叛逆不服管教,跟着那些所谓的一些同学混迹各种巷子酒吧。他骂他,他抽的混的更厉害,反正他也不在乎。
那次是他和祁策吵的最凶的一次,祁策听到他打人被派出所拘留,直接打电话让他滚蛋,甚至不愿意叫他一面。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怒骂声,接着,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嗤”,想到这里,他讽刺一笑。反正祁策本来也不喜欢他,也可能恨他。意气风发的董事长,却生出了这么一个混蛋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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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祁盛平躺在床上,怔忪地盯着天花板,回想起车上李闻言的调侃。思绪翻滚,脑子很乱。
他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苏念安,那个楼梯里的笑,纤细柔软的身体,还有……淡淡的山茶花香。
片刻后,他嘴角缓缓上翘,看着窗外的白茫茫一片,心里好像被浇了一盆热水,雪化成一滩,在心里流淌。
温热的水流过全身,不光是心里,身上也暖了。
他不知道这个感情是从哪里开始的,或许是那个倔强的表情,小姑娘被人浇了一身水,然后就给人家扣了一身垃圾。
也可能是她的勇气和委屈让他有点感同身受了,明明自己一身的委屈和伤,却还是为别人的前途动了恻隐之心。他俩在这一点好像一样,他当时本来可以为自己辩解,拆穿胡明月的谎言,但是看到她祈求含泪的眼神,还是选择瞒下。
……
喜欢吗?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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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派出所这事于他不是什么大事,派出所捞人对祁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没想到祁策会放任他在拘留所不管。
那几夜的煎熬和痛苦,他至今刻骨铭心。冰冷空旷的房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四周墙壁灰白,墙上堆积着长年累月留下的黑灰印子。
墙角处摆着一张铁架床,涂层斑驳,锈迹斑斑,上面仅放着一床藏青色棉花被子。他坐在冰冷刚硬的铁床上,难闻的铁锈味和被子上透着汗臭味破烂被子。心情沉到了谷底。
祁盛闭着眼,嘴角挂着嘲讽的笑,低头看着腕骨圈着的一副银色手铐,笑出了声。
他没想到胡明月会颠倒事实黑白,令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父亲会放任他进拘留所。
阴暗,冰冷,潮湿。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和这个坏境比起来不会更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死了。但要问他后悔了吗,当然不!他凭心做事,堂堂正正。
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站出来。不管怎么样,面对一个油腻中年男人调戏侵、犯一个小姑娘,让他冷眼旁观,他做不到。
那天的场景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翻了个身,竟然就这样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