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世守望你》跌倒猫

58、空白

　　“是不是很难看？”梁越说。

　　“哪里。”杨帆说，“这样更酷了。”

　　梁越抿嘴笑了说：“和人打了一架。”

　　“威风凛凛的梁先生居然还有人敢打？那个人后果一定不怎么样吧？”

　　“是蒋翔。”梁越说。

　　杨帆心中一怔，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懊恼着为什么嘴巴还是这么管不牢，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对……对不起……对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杨帆几乎是从床上翻着下来，差点踢倒了锅。他到电视机下的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个磁带播放器，慌里慌张地找了个磁带塞进去，按下播放键。黑色磁带走了几圈后，播放出具有年代感的音乐。这清亮中带着忧郁的外国女声，正是此前杨帆常听的卡朋特，这时候播放的歌是《solitare》。

　　杨帆大步走回床边，像小孩展示战利品一样晃了晃播放器，放在梁越身边，又跑到衣橱那头，从衣橱下面未通电的冰箱里拿出了两罐啤酒。

　　“来一点？我有时候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就会想着喝一点，这样就能好过一些。”杨帆举着啤酒问。

　　梁越笑了笑，接过啤酒看了看:“你也会有觉得寂寞的时候？”

　　“哎，男人嘛，一个人过得久了总还是有些寂寞的。”杨帆看了眼啤酒罐道，“酒虽然过期了，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

　　一个人？难道他这几年还一直都是单身吗？梁越点点头，开了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出乎意料地问:“寂寞的时候怎么办？”

　　杨帆一听，瞪大了眼看着嘴角噙着笑的梁越，不敢相信这是梁越能问出来的话:“这酒也不是假的呀，怎么一口就把你喝醉了？反正寂寞的时候，就那样那样。”一边说，一边单手握拳动了动。梁越面上一红，大笑着拍掉了杨帆不雅的手。

　　杨帆偷偷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床边，也打开了一罐啤酒和梁越碰了碰。仰头喝了一口，他将啤酒放到一边，给毛巾重新拧了一把:“趁现在水热，我给你把受伤的地方敷一下吧，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

　　梁越犹豫了一下，背转过身将衣服脱去，精瘦和结实的身体有着好几处淤青。虽然在这个时代受这点伤是家常便饭，杨帆还是心疼极了，小心翼翼地把热毛巾敷在淤青的地方。

　　“你还记得之前我没和你说完的故事吗？”杨帆说。

　　“你是说之前在平城市政府天台上的故事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只要是杨帆说过的东西，梁越几乎都记得。
　　当时自己因为喜欢蒋翔而对性向感到迷茫、困惑，在天台上和杨帆讨论喜欢同性的对与错。杨帆说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经验，正因为这句话，梁越才能够在漫长的离别和不自信中，凭着那些微的可能性延续自己的思念。所以杨帆此时一提起这个话题，梁越就知道他说的是这个。

　　“高中的时候我在学校外参加柔道俱乐部，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学弟。他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玩的，我因为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碰巧是同一个学校，便帮着教练一起带他。”说起高天宇，杨帆的脸上便又露出笑容。

　　“一开始他不愿意学，是我好说歹说，一点点带着他，他才变得积极起来。不过这一来二去，我们之间就熟了起来，我教他柔道，他就教我弹吉他。”

　　原来他的吉他是那个学弟教的。梁越心中不由得有些发酸，但他又很想了解杨帆的一切，沉默着等杨帆继续开口。

　　“我一直把他当自己的弟弟一样，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分享给他。”

　　原来他只是把那个人当弟弟，可是那和同性恋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样一来反而让他误会了。有一次他来我家玩的时候，突然抱着我跟我表白。”

　　梁越心口发紧，赶紧喝了一口啤酒，问道:“他喜欢男生的你？”

　　“嗯，他说的很清楚，不是兄弟间的喜欢，是想做恋爱的那种喜欢。”毛巾有些凉了，杨帆起身重新拧了一把，敷在了另一处淤青上，“我吓了一跳，以前从来没听过会有男生喜欢男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推开他跑到卫生间在马桶上趴了半天，硬是半点没吐出来。”

　　梁越的心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跌到谷底:“你觉得这很恶心吗？”

　　“当时的生理反应是这样的。等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家。然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俱乐部、学校，他都没有出现。
　　一开始我心里很乱，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心里乱的很，胡思乱想中渐渐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也有别的情感。理不清想法，我只能先躲着他。
　　可过了半个月以后情况根本没有改变，柔道比赛输了，学习也没法进行，脑袋里全是他的影子。我想着再去找他聊一聊，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躲着他根本不是个男人，也许说几句就能更清楚一些。这时我才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去哪里了？”

　　“我去问他的同学，说是已经转学了。我又去他们家找他，结果他们全家都已经搬走了。”

　　“搬走了？这动作也太快了。”

　　“是啊，退了学，还搬了家，一切都这么突然，根本不给我思考的时间。不过他本身就是个敏感孤独的人，会这样做我一点也不意外。”

　　“这不怪你。换作是谁都会来不及反应的，你能想着回去找他已经很好了。”梁越回过头，捏了捏杨帆的手鼓励道。

　　杨帆笑着摇了摇头，抽出手让梁越转过身，将热毛巾敷在他肚子上的又一处淤青:“这一次我又猜错了。当时我不死心又去了他家一趟，正好碰到他的邻居。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上前问了一句，才知道他给我留了一个日记本在邻居那。”

　　“其实他并不是想躲着我，只是他喜欢我的这件事情被他爸妈知道了。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动静大得邻居以为家里进贼了，还差点报警。他最后是被迫才离开了南城。但至于要去哪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面对他走了的事实，我开始感觉到痛苦，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出那么伤人的动作，如果我能再冷静一些，很有可能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了。
　　最后我还是得了报应。他的离开在我的心底像烙了个印，每天每天我都觉得心口烫得发疼，我发现自己再也不会爱上别人了，目光也越来越集中在身边的男人，试图从人群里找到那个他。”

　　“后来找到了吗？”

　　杨帆苦笑着摇摇头:“大学毕业以后我就在各个城市开出租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遇见他。当然这只不过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后来时间久了，我也慢慢地就释怀了，想着他一定能遇到一个比我更体贴，更懂得照顾的人。”

　　“你不用这样这样自责，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也没有人比你更懂得照顾人。”梁越确信地说。

　　杨帆笑着露出酒窝，毛巾又换了个地方:“你才是会安慰人。我只是希望不要再让我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所以想要尽力去对自己珍视的人做到最好。”

　　一曲结束，播放器里只剩下磁带转动的声音，填补了歌曲间隙的空白，紧跟着播放的是《The End Of The World》。

　　“五年前的一天，我和他在一次外出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大箱酒。两人多少有些兴奋，当天晚上便一起喝了酒。”梁越突然说道。

　　见梁越主动又提起蒋翔的事，杨帆有些意外。

　　“我们的酒量并不太好。但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刚从丧尸手上活下来比较兴奋，也可能是许久没喝酒了，我们两一罐接着一罐，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酒喝了一半，话变得多了起来，有些平时不敢提的事情也不再有所顾忌。已经记不清是谁先提起的了，总之是聊起了你。”

　　“我？”杨帆错愕地说。

　　梁越点点头，身形微动:“我说要去南城找你，但他不同意。他对你当年离开的事情一直有意见——你别介意，他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很希望你能留下来才会这样想的。

　　“我知道。”杨帆的声音有些发哑。

　　“他为了拦住我不让我走，这才动了手。”

　　蒋翔这两年见梁越为了杨帆变得越来越沉默和难过，心中有些迁怒。加上当时两人都醉了，一个发了疯地想跑，一个拼了命地要拦，手下就没有了分寸。蒋翔比梁越要壮一些，近身搏斗的能力也更强。在这场毫无章法的打架中，梁越落了下风，脸上硬吃了蒋翔一拳，人倒在栏杆上，被锋利的切面划了这么一道伤疤。

　　闻到血腥味，两人瞬间都清醒了，梁越躺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蒋翔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抱着他一起躺在地上。这是梁越几年里唯一的一次冲动，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提起这个事情。

　　他本以为两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却不想那男人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也幻想过许多次两人重逢的场面，心里也设想了许多见面时要说的话，但也因为当时见面的情况过于紧急，这些话也都来不及说。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们。”听着梁越的阐述，杨帆几乎就能想象出那天晚上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裤腿。

　　“那你呢？”梁越抬起眼眸看着杨帆，轻声问，“这7年来 ，有没有想起过我？”

　　杨帆突然俯身吻了上去。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当梁越飘忽的意识落回现实的时候，他已经被杨帆完全压在身下。杨帆的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去，滚烫的身体贴着自己冰冷的肌肤来回摩擦，杨帆几乎将自己脸上每一处都触及，最后又回到那柔软的嘴唇。

　　舌尖轻柔地试探，等到梁越唇齿微张的时候，狂暴的本性汹涌而至。原本就飘忽的意识再次游离在空中。

　　当尝到眼泪的咸味，杨帆回过神来，分开唇，看着痛哭的梁越，慌张地说:“我是不是欺负……我不是……”

　　梁越没让杨帆再多说，双手放在他的脑后往下一按，主动吻了回去。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梁越在耳边轻语。

　　“7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一天比一天想见你。”杨帆说。

　　梁越轻轻一笑:“其实有一句话你说的不对。你说你对我的身体很了解，但你忘了还有一个空白。”

　　梁越引导着杨帆放在他腰间的手，逐渐往下移动，那里温暖而湿润，正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