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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唇友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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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复发后,医生又新增了激素药,都说激素吃多了会长胖,还影响发育。
醒来后,李砚南痴痴地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动了下,喉咙干涩,发哑,迫切地想喝口水。
顾钧昶在这儿守了一夜,本来祁萍也在,到了后半夜实在撑不住,顾钧昶叫她去隔壁床上休息了。
“身体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李砚南一动,顾钧昶就醒了,起身用手探李砚南的额头,温度降下来了,不烧。
“水,我想喝水。”
睡了沉沉的一觉,李砚南醒来后浑身舒爽,没有那种被火烤的感觉。
顾钧昶赶快拿起纸杯去饮水机接水,端来喂他,殷勤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想到李砚南拽着顾钧昶的衣服,脱口而出,“你能不能别生我气了,别不理我。”
语气中夹着生病后带出来的可怜气,小嘴瘪着,眼巴巴地望着顾钧昶。
顾钧昶怔了一下,心狠狠被划了一道,愣了一会儿,随即嘴角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来,轻弹李砚南的脑门儿,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应该是我和你道歉才对,傻帽儿一个。”
李砚南看着那抹笑,知道他哥不生气了,心里的阴霾一下被扫光,“你不生气了就好。”
又乐呵呵地开始使唤他哥,“我好饿,哥,我要吃馄饨,还有水煎包。”
“一醒来胃口倒好。”
顾钧昶穿上外套准备出去买早餐,起身后又在原地站了会儿,面色凝重,低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是我不该不说清楚就和你闹矛盾。”
“我是你哥,应该多包容你,教你遇到问题多沟通,没想到反而还和你闹起脾气来了,导致你病情复发,对不起。”
顾钧昶的语言系统快要错乱,舌尖打架,嘴角下撇,无助地看着李砚南,脸上的愧疚难以掩盖。
李砚南愣了一下,还是第一次看顾钧昶脸上出现这么复杂的神情。
难过、愧疚、纠结……
真好玩,李砚南摇摇头,笑着说,“好啊,那我原谅你了。”
出病房前,顾钧昶又回归了老样子,“但,我还是想说,你自己的身体平时要多注意好,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都要自己清楚,不要别人怂恿几句,你就分不清轻重。”
“知道了吗?”
果然,这才是顾钧昶,理智、刻板。
李砚南抿嘴点头,“我记得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哥。”
因着激素的问题,怕影响李砚南发育,所以一到周末,顾钧昶就带着他出去跑步。
偶尔下雪结冰就不出去了,俩人一般就在附近那个小公园绕来绕去,能跑四五圈。
当然李砚南跑不了那么多,起初跑一圈下来也够呛,而且顾钧昶也怕李砚南一下子运动量提上来身体会受不了,索性就由着他的性子,慢悠悠能跑多少是多少。
要跑步就得早起,还必须赶在太阳完全升上来之前,因为李砚南不能见太久阳光。
李砚南为早起抱怨过好久,但无可奈何,他们都说早起空气好,人也清醒,对身体好。
李砚南常常拖沓着沉重的步子落在后边,嘴里央央着抱怨说,“跑不动,不跑了。”
顾钧昶每次都威胁他说,“还想不想长高了。”
李砚南连顾钧昶的肩膀都没到,每次顾钧昶站在他面前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挫败感极强,咬着牙又坚持一段,反复循环,直到达到他体力的极限。
眼看着离期末还有一个月,某天李砚南突然来了兴致,跟顾钧昶说要不他俩比一下。
“比什么?”顾钧昶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砚南。
“看这次谁进步更多。”李砚南眼睛发亮地盯着顾钧昶,肯定不会比名次,他倒没那么傻,李砚南在学习上不算差但只能说中等偏上,和顾钧昶的名列前茅还是有差距,更何况顾钧昶还承诺了这次考试拿全校第一。
“哎,你有信心吗?拿第一。”
“谁知道呢。”
“你还没说你比不比呢?”
顾钧昶问,“我为什么要和你比?我要是赢了有什么奖励?”
嘿呦,还没赢呢倒是先奖励上了。
李砚南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要什么?先声明,太贵的我可买不起。”
顾钧昶翻开手边的练习册,捏起一支笔,想了会儿说,“没想到,先欠着。”说完就开始刷练习册。
李砚南呆在一旁,傻眼了,张口说,“你还没问我赢了想要什么奖励呢。”
“你想要什么?”
李砚南挺起胸,势在必得地说,“我赢了以后跑步时间改到傍晚。”
顾钧昶笔尖一顿,视线扫过来,眉毛一挑,眼神仿佛在说,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但还是点点头说,“好,不过你不会得逞的。”
李砚南志气一下子被点燃,咬着字回道,“不可能。”
接下来一个月里,李砚南肉眼可见地比平时更努力。
各科基本上已经上完进度,全都开始期末复习,李砚南抽空给自己买了几套卷子,每天做几份,不信这还进步不了。
顾钧昶每天放学后要去训练一个小时,说是马上要参加一个比赛,李砚南也跟着在教室多呆一个小时学习,顺便等他一起回家。
这天李砚南照旧在教室写卷子,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后门传来,一下有一下没的,在空荡的走廊里尤其明显。
教室里只有李砚南一个人,他的笔尖停顿,那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倒也不大,只不过李砚南比较敏感罢了。
而且听不出是在干什么,就让人莫名好奇、恐慌。
李砚南努力拉回飞走的心神,专注面前的练习题,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迫切地想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从谁而来,在干什么。
鬼使神差地,他放下了笔,轻轻拖开凳子,一步步走出去,顺着声音往走廊深处去,心一下一下蹦着。
越靠近拐角处的那间空教室,声音越清晰。
宁川的冬天格外的冷,走廊上的窗户大开着,趁着放学通风散味。
那一刻,李砚南的呼吸仿佛停滞了,风吹着窗棱响,直钻进李砚南的脑袋里,顷刻间宕机、短路。
喉结上下滚动,瞳孔紧缩,他看到两个男生在接吻,难舍难分,是吴哲和尹青。
急促的喘息声顺着门缝传入李砚南的耳朵,他看得入迷,白皙的脸颊涨红,浑身充血,直到顾钧昶回来。
走廊尽头,顾钧昶手拿着球,大汗淋漓,背着书包喊他,“喂,李砚南,看什么呢,走了。”
李砚南被吓到,额头出满了汗,像偷东西被发现的小偷灰溜溜地跑走,一路祈祷那俩人没发现他。
李砚南手脚慌张地收拾东西,往书包里塞一通,跟着顾钧昶回家。
一路上心不在焉,胡思乱想。
吴哲?尹青?他们在干什么?那种事情不是只有男生和女生能做吗?
他竭尽全力不去回忆刚才的场景,试图将他们排出脑海,但它却像一个噬人的漩涡,存着致命的诱惑与吸引力,让人抵抗起来有点困难。
回家后李砚南掏出练习题做,总是分心,他使劲儿揉眼睛,尝试拿笔尖戳进自己的手心,渴求用疼痛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一连几天上课总是分神儿,不经意间瞥向吴哲和尹青。
吴哲是班长,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做事稳重,老师的一把手,虽然性子不怎么热,但人缘不错。
尹青,呃……不学无术,打架斗殴,一个月能被叫八百次家长。
李砚南挠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俩人,能有联系,还是这么奇怪的联系。
连带着李砚南看他俩的眼神都带点怪异。
心里憋着事儿总是不好受的,但李砚南也不敢和谁说,连顾钧昶都没说,他总感觉这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秘密,毕竟是他无意闯入的。
体育课,李砚南不能上,就呆在停车棚下面休息,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地跑步。
李砚南看得专注,没注意到身边来了个人,是吴哲。
他一脸纠结地问,“你都看到了是吗?”
李砚南的口水都来不及往下咽,卡在半道,支支吾吾地说,“没有。”
吴哲却肯定地说,“不,你看到了。”
吴哲平时说话温温的,不急不慢,今天语气却略带烦躁,还掺着一些紧张和强硬,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李砚南从自行车座上直起身来,脸色凝重地点头,随即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连我哥都不知道。”
对面仿佛松了一口气,马上又提起来,“你确定,你不能和任何人说。”
李砚南机械式地点头以表示自己诚恳的态度,“发誓,我肯定不说。”
李砚南看人稳定下来,才敢开口问,“所以,你们是在,谈恋爱?”
这个问题他疑惑了好久,不知道该从哪找答案,手边儿也没个电子设备,他都计划哪天他要去网吧呆几个小时,好好上网科普一下。
李砚南瞧着面前人一副难言的表情,又拧巴又难受,好像还带点谈恋爱的羞涩,勾得李砚南心痒,追着问他要答案。
“算又不算,我喜欢他,但他可能不喜欢我。”
李砚南脑袋炸了,本就对情感一窍不通且不能高速运转的大脑,再次宕机,发出一声,“啊?”
人类的感情这么复杂吗?
“不喜欢还能亲嘴?”李砚南没有的三观此刻被挤进去点新东西。
李砚南分贝略高了一些,跑道上几个经过的学生侧眼看过来,吴哲狠狠拍了下李砚南的胳膊,嘘声道,“你小点声儿,是不是要给你拿个喇叭吼啊!”
“不是,他不喜欢你,那你们在干嘛啊?”
莫非,这就是真正的唇友谊。
“哎呀你别管了,一俩句话说不清,反正记得管好你的嘴就行了。”
说完走了,独留李砚南一个人在寒风中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