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梦》唐可亲

69、番外小插曲之四

　　夜色幽暗，桌上的一盏烛火是房里唯一的光亮。
　　济兰默默坐在桌前，左手支颐，怔怔的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眼角隐隐闪着幽微的光。
　　今夜，当她开口之时，便已有了面对冲击的准备。但真的发生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心里其实一直期待着一切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期待着四阿哥高高兴兴的说要为怡宁准备一份嫁妆……
　　明明早就知晓，为什么自己还傻得抱着那些虚妄的希望？
　　缠绵的眼神、无语的温柔，他从未曾给过她；而怡宁的一颦眉、一顾盼，无一不勾动着他的心神。
　　他自己不明白，她却看得清楚。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是否会快活得多？
　　初嫁之时，她曾满怀期盼，盼望夫妇恩爱，白头偕老。
　　然而，即便是新婚之夜，他们俩互相笨拙的摸索着彼此的身体时，他最温柔的一抹笑，也不如隔天一早向太后请安时，对一旁的怡宁露出的温柔笑颜。
　　或许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应该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不如怡宁。
　　但是，当时的她，终究没有察觉异样，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太后身边那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娇小女娃。
　　她怎么可能察觉呢？那时的怡宁那样幼小，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即便后来知道了怡宁的真实年纪，她也依然认为怡宁只是个小女孩……
　　而且，所有人都告诉她，怡宁与自己的丈夫自小一起长大，情若兄妹，他疼爱怡宁远胜过疼爱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于是，她便也认为，不过就是兄妹而已……
　　谁知到了最后，所有人都错了，便是四阿哥自己，也错看了自己的心。
　　但那也是后来，当时的她信了旁人的话，从不怀疑他们之间有何暧昧，哪怕……她曾对宋春儿的声音感到过疑惑……
　　嫁入皇家之后，她是寂寞的。
　　她的丈夫每天一大早便要去上课，直到傍晚才会回来，但即使回来了，往往也要在书房里温习功课，读书作文章。
　　一日之中，她与他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更说不了几句话。
　　怡宁曾以欣羡的语气说她的字好看，却不知道，在嫁给四阿哥之前，她的字不过平平。
　　便是那日复日的寂寞，使她不得不以练字来排遣时光，在一日又一日的练习之下，自然便好看了。
　　而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博取他的一声赞美，哪怕只是简单一句不错，都能令她一阵欣喜。
　　但，他也仅仅是偶尔称赞上一声而已。
　　多数时候，他都无心留意她写了什么、写得如何。
　　怡宁从不知道，每回她苦着脸说她的字又被四阿哥嫌弃时，自己心中总会涌上羡慕之情，只因那代表着他用了心思。
　　说来讽刺，在这段寂寞的宫廷岁月之中，最常陪伴自己的，竟然便是怡宁。
　　不可否认，最初的时候，是那爱笑爱闹的天真少女驱散了自己对于皇宫的紧张与陌生。
　　若没有那一年的草原之行，她必然会庆幸在宫里有怡宁这样一个可爱的少女陪伴着自己，时时来找自己说话。
　　然而，那一年秋天的事偏偏深深的铭刻在自己心上，永难抹去。
　　她忘不了四阿哥凝望着怡宁时的无限温柔，也忘不了怡宁依偎在他怀中的自然与契合，更忘不了那种被隔绝在外，仿佛自己是多余之人的感觉……
　　然后，怡宁与宋春儿声音相似一事，随着所有的忘不了，融合成了自己心上的一根刺。
　　她不愿猜想，自己的丈夫之所以待宋春儿特别温柔，是为了宋春儿的声音像怡宁；更不愿猜想，自己的丈夫对待怡宁并非兄妹之情。
　　但她虽然不愿想，却没办法不想，纵使她再怎么努力劝说自己忘记这“离谱”的猜测，已经扎根的怀疑仍是日渐茁壮……
　　回京之后，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将他们之间的亲密举止看作单纯的兄妹情谊──至少，她的丈夫的真实心意并不是那样。
　　不过，她只敢在心中怀疑，表面上从来不曾显露半分。
　　她自欺欺人的想着，一切都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然而，她的行为却偏偏与她对自己说的话背离。
　　每回见着他待怡宁的温柔，她心中便会一阵酸、一阵涩，可她不使泼、不埋怨，只是像姊姊般温柔的对待怡宁──一如他以兄长的名义。
　　赢取他的好感只是附带，得到怡宁的信赖才是主要的目的。
　　那是个极好懂的女孩，便如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般，所以她在嫁给四阿哥的头一年，便已明白，只要待怡宁三分好，她便愿意回报十分。
　　从前自己是真心的对着怡宁笑，像对待一个可爱的妹妹般待她好；如今待她的好，却是明白任何的埋怨咒骂都不可能使得他重视自己胜过怡宁，便只好反其道而行──她待怡宁越好，怡宁于她便越不具威胁性。
　　不是不怨的。
　　她并不奢求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事物，却无法忍受其他女子比身为妻子的她对他更重要。
　　偏偏因为有怡宁的存在，所以注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只能居后。
　　或许她是不该怨的，因为她“迟来”了这么许多年，如何比拟他们十几年的青梅竹马情分。
　　但他们终究只是青梅竹马，她才是他的妻子。
　　那么，又为何不能有怨？
　　今晚，她将那“喜讯”说了出口，仿佛数年的幽怨亦倾泻而出。
　　过了今夜，他该死心了吧？
　　便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又如何？
　　纵使他的心意再怎样坚定，他也不能与自己的弟弟争夺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是怡宁──除非，他想害死她。
　　待指婚的旨意下来，她又可以像从前一样，真心的待怡宁好了，再不用虚伪得连自己都觉得生厌。
　　济兰想着，脸上微微有了笑意。
　　蜡烛即将烧尽，成堆的烛泪堆积在烛台边。
　　窗外，天色已明，济兰知道，该是她出面收拾残局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的时间点大家应该看得出来吧？是在济兰告诉四阿哥太后要把怡宁指给五阿哥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