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 One Night》兔北北

14、三

　　来到位于顶楼的会议室，方凡意外地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只是搜遍了记忆，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这位是甄氏的总裁甄黎先生！”一位律师模样的人介绍道。

　　“很荣幸见到你，甄先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甄先生的律师吧？”方凡有礼貌地回道。

　　律师点点头，“鄙姓张，张闲亮。”面无表情地等着方凡继续。

　　“张先生，你有一件事说错了。甄黎还是甄黎，但甄氏却已经不存在了！”毫不留情的下马威让在场所有人神情各异，有尴尬的，有愤怒的，也有人露出鄙夷之色，那些人认为方凡是靠不正当手段逼迫了新上台的甄家儿子，欺负他是生手，没经验，巧取豪夺了甄氏的天下。惟有甄氏夫妇以及张律师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意气风发的方凡。

　　甄黎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会议室里越见大声的“窃窃私语”，他面带微笑地说“方先生说的没错，现在这里应该叫方氏了，我这个总裁已经是过去式。”

　　看到对方的态度，方凡在心底小小地佩服了他一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以及不肯面对现实的夫人，毕竟差太多。于是，他的态度也改为平等而尊重“请问甄先生今天召开这个董事会所为何事呢？”

　　“输了就是输了，硬撑着不面对现实是无谓的举动，那太难看了。”甄黎继续保持着微笑，让人完全猜不出他接下去会说什么，“这间公司是我一手创建的，不敢说千辛万苦，可也付出过一定的代价，在座的各位也曾和我一起打拼。对于我儿子的不成器，我没什么可辩驳，只怪自己看走了眼，我也绝不会认为以方先生这样的人品会有巧取豪夺之嫌。”说完，顿了顿，对各位董事扫视了一圈，打消他们的义愤，“所以，我承认那份并购合同的有效性。但是，今天请张律师来，是希望你与我签订另一份补充协议，以保证这些曾和我同甘共苦的董事们的利益的。”

　　方凡专注地盯着甄黎，终于发现他的脸象极了一个人，突然从心里涌起一丝惶恐，语气一下子焦躁起来“你凭什么！？”

　　“你怎么这样？不要太过分了！”下面有董事开始失控地抗议，却又被甄黎一眼瞪得收了声。他不紧不慢地说“凭我的房产、汽车，或者任何方先生看得上眼的东西！”

　　一室沉默，寂静到让人感觉冰冷。

　　“好，我答应看看你的这份补充协议！”方凡边坐下来，边回答道。接过那份协议，仔细看了一下，其中的内容并不太苛刻，但看得出，甄黎是真的很为那些董事考虑。其实，本来方凡就打算以相等的条件补偿这些董事，所以他并没有太大的异议，爽快地签了下来。直觉上，他希望尽快结束这场交易。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照例的握手客套，官方式地打发走了那些董事，甄黎留到了最后。不知为什么，方凡对于单独和他相处竟然有些微心慌，当他终于开口的一刹那，方凡有如等待着死刑宣判。

　　“方先生，就剩下我们俩了，我有一个私人的请求希望你能听一听。”

　　“是什么？请讲！在许可的范围内，我会尽量满足。”

　　“麻烦你听一个故事，不长，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好。”方凡几乎是咬着牙答应下来，他有预感，听完了“故事”，自己的人生会有巨大变故。

　　“有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一降生，其中的一个就注定要死去。由于是一种奇特的病，又不是遗传性的，所以找不到治疗的办法，而且健康的那个会被另一个给传染，所以医生的建议是把他们分开抚养。于是他们被分开，可却出了差错，健康的弟弟竟然被某个心怀不轨的人送去了孤儿院。虽然在那里他受到了很好的对待，可再找回来时，他的哥哥已经快死了。这其中，那个心怀不轨的人还作为护士，假意接近哥哥，对他说，他的父母是因为不肯对有病的孩子负责所以把他丢弃到了孤儿院，使得哥哥十分恨自己的父母。在他们14岁时，两人终于见面了，但那之后不久哥哥就死了。”甄黎突然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方凡不敢说话，大气都不喘，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他清楚地意识到在某个夜晚，自己已经进入了这个故事中，成为了它的一部分，可之前却被刻意摒除在外，看到的只是镜子里的幻象，左右不分，直到现在镜子被打破，他才得以看清楚真实。

　　“我的大儿子甄平，死于11年前，他有一双漂亮的墨绿色眼睛。因为不知道这病是否会传染给他弟弟，医生说必须尽快火化，我的妻子悲痛欲绝，我只好背着她迅速处理了后事，为此，我们两人已经多年不说话了。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更可悲的是，恐怕我的小儿子也和他哥哥一样误会了我们，恨着我们。把他接回来后，我们尽力去补偿他，可即使他表面顺从，却仍能看到他疏离以及鄙视的眼神。我妻子终于受不了，不敢再接近他，我也因为要打理公司，渐渐疏忽了对他的关心。这间公司交给他管理，只是为了能缓和我们父子的关系，毕竟在业务上，他还是要和我说说话的。本以为他逐渐淡忘了，于是我放心地退居后位，可没想到，他还是恨着我们。”

　　“你是想说，你的小儿子并不象外面传闻的那样无能，实际上是一个有心计而阴暗的人吗？”方凡明白这是一个蠢问题，可他仍想从这位悲伤的父亲那里获得最真实的答案，因为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甄黎凄然地回答他“我不会这么说，这事不怪任何人，哪怕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人我也没法去指责她，因为她只是爱错了人而已。也请你千万不要这么想甄凡，毕竟他现在是你所爱的蒋杰！”

　　闻言，方凡被心中的悸痛刺得无法呼吸。猜测得到了肯定，有如几万支冰锥尖利地戳穿了心脏，冰冷麻木，抽痛难忍。“你，你不会搞错吗？”即便已经看到了绞架，还是会想要垂死挣扎一下吧。

　　甄黎从皮夹中拿出一张照片，一个拥有墨绿色眼眸的漂亮男孩赫然映入方凡的眼中，他无法再欺骗自己，那个人就是自己夜夜相拥的JJ。

　　“这个是我过世的大儿子甄平，小凡和他唯一的不同就是眼珠的颜色，他的是黑色的。不过，自从他哥哥走了之后，他都有戴墨绿色的隐性眼镜。我知道，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是很爱他哥哥的！”

　　没来由的，方凡就是知道，甄黎口中的爱和JJ的爱不是同一种，他一直都知道JJ一定有一个心爱之人，虽然从没问过他，但现在看到这张照片，他肯定那人就是甄平。

　　“突然失去了甄氏，我便找人调查了一下，发现小凡正在交往的人是你，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利用你，因为我早知道他一直都和同性搞一夜情来麻痹自己。可深入调查后发现他是真的对你用心，我想他自己都没发觉吧。这孩子一直都瞒着你，可见他是怕你知道后会离开他。但我想，你迟早会发现的，到时候就会无法收拾。所以，我现在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请求你，不要责怪小凡对你的刻意隐瞒，请继续将他当作蒋杰爱下去！我们夫妇俩对这对孩子亏欠得太多，没有给予他们一个安全美好的成长环境，以至现在……尽管给他们取名‘平凡’，却让他们连做一个普通人的机会都没有。就请你代我们好好疼爱小凡，给他幸福的未来吧！”

　　方凡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也真的就那样呆滞地紧盯着某一点，不会动作。甄黎摇摇头，哀叹了一声，悄然离去。室内的空气凝结了，方凡就象身处一个罐头里，渐渐看到黑暗笼罩了自己—罐头盖子被密封上，他被扼断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