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烟（中部）》袁子弋

12、第十二章

　　夜探
　　天空乌云密布，庭院中却连一丝风都没有，百合殿里似乎比天空更加荫翳，大殿里只有四个人静默地坐着，很久都没有一丝声音。
　　“多谢公谨将军，我知道了，似是马上要下雨了，将军尽早回去吧！”
　　“是，主母。”公谨羽站起身，思询良久才道：“主母，虽然门阀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但代主公进白虎堂多年也明白他们等了这么久不会善罢甘休，主母一定不能太牵顺着他们，否则宇文的军队迟早被瓜分，主母应该为宇文门阀和小主的将来着想，此事该禀告王爷，请王爷做主。”
　　“这毕竟是宇文的事，何况现在大战在即，实在不是时候。此事我自有分寸，将军请回吧。”
　　“是，末将告退。”
　　柔雪看他完全消失了，焦急地开口：“郡主啊，真的要答应他们吗？”
　　“那你说怎么办？”离烟偏过头；“算了，我们孤儿寡母守不住的。何况，宇文的确白白地占着首位已经很久了，让出来也好，能者居之，对门阀和国家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们万一要是贪得无厌怎么办？”
　　“你是说虎符吗？”离烟的眼睛有些飘渺起来，“原本，就不该是我的……”
　　“母亲，是孩儿没有用。”
　　“此事与你无关，何况你还是个孩子，你回去休息吧，也辛劳了一天了。”
　　“母亲——”
　　“去吧，听话。”
　　“是，儿子告退。”
　　待浥晨走出大殿，柔雪才忍不住急起来：“郡主啊，还是听公谨将军的，请王爷出来主持公道吧！五大门阀，我们单身力薄怎么能支得住呢？”
　　“难道打压其它门阀就是主持公道？！现在大战在即，因为此事失利事小，一旦门阀间互相分崩，这仗还怎么打？莫说王爷不可能凭强力解决此事，就是解决了，也是明显得偏帮宇文一门，如何给门阀、军部、百官一个交代？白虎堂的位子因为宇文氏的缺席，才迟迟到今天才交递，已经是五大门阀极大的耐心和隐忍了，十几年了，宇文门阀一直白白占据着那个位子，却一直没有尺寸之功，天下何人不耻笑我们？鲜卑门阀和军部早有诸多不满。我虽然是个女人，也不是鲜卑人，可是鲜卑尚武之风，你我虽为女子也应该明白——能撑这么多年的空架子，只怕已经是王爷努力的极限了，也是宇文门阀的极限了。”
　　“郡主，您，您是说王爷也知道他们——”
　　“即使不知道，这时怕也不会过问的，只不过等着六大门阀排位后的回报了。”
　　“可是，可是，王爷……”
　　“柔雪你永远要记得——他，是大魏的王爷，不是我们的庇护神，他做得对，”离烟站起身，“一个统治者是不能以感情来左右国家的。”

　　浥晨睡在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事情让他总是睡不塌实。母亲淡然又忧伤的面庞、公谨将军眉头紧锁的面庞、柔雪嫫嫫焦急的面庞，还有白虎堂里那些门阀叔伯们或笑或怒的面庞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夜幕渐渐落下，房间里也渐渐暗了下来，自己反倒愈来愈没有睡眠的心情，干脆披衣起身，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成为门阀的新主人，但对于这一次的事件却并没有感到多么失落和悲伤，也许自己从来没有切身体会过戎马生涯，还不明了这一巨变对于宇文门阀军力的打击？也许自己还没有亲身掌管过军权府院，还不明了这一巨变对于本门在政治仕途上的影响？
　　不知为什么，自己就是对面前的这些没有多么大的感情波澜，似乎不是自己家的事似的。浥晨笑着摇摇头，怎么会这样想？这不是宇文家的事还能是谁家的事？何况自己已经是门阀的新主。想到这个沉重的责任，浥晨叹口气，起身开始轻手轻脚地穿上一件黑色鲜卑短襦，饶过门口睡着的墨香轻步走了出来，到了墙角提口气一越翻过院子的围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浥晨想和那个英俊年轻的新门阀好好谈谈，争取这一门阀的支持，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年龄间的差距可以缩短互相的理解，何况，独孤氏是两代都受过宇文门阀恩惠的，这样一来或许能够缓和谈判的气氛。已经是深夜，敲了门半天才有个老人开了门，浥晨告诉他前来拜访，老人刚刚从被窝里出来，在夜风里冷得直抖。一听这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半夜三更的，你个卖菜的见我们少爷干什么？！耍笑老夫吗？滚！”
　　“老人家，我不是卖菜的，我有要事要和你们门阀谈。”
　　老人眯着眼细看了几眼：“你，你有令牌吗？”
　　“什么令牌？”
　　“那你就不是六大门阀的信使喽？！还诓骗我！走走！这里是独孤门阀，不是独孤家将一个也不让进！”
　　浥晨还来不及回话，大门就“咣——”一声紧紧关上了。浥晨叹口气，只好往后面走，走到一处，看到独孤的院墙不禁心里一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吧！想罢，脚一提起，两三下已稳稳落定在院内。
　　浥晨抬眼，周围一片漆黑，已经是快二更的时候，自然没有人燃灯，只好按着自己的感觉走。可能是落在仆役居住的偏院，走了几步竟不见巡查的兵士，浥晨慌乱中又有些心安，只是摸索着望前走，不久竟恍惚看到依稀亮光，大胆小心靠近，里面竟传出人声。
　　“你们未免也太乐观了，她怎么肯交出虎符？”
　　“老弟，你才不对。当初是当陪嫁一般给了宇文一门，才让其作大，现在想她一介妇人，哪里能带兵，手拿虎符又有何用？难不成给带兵的家将吗？”
　　“那怎么成！家将作得再大，也终究是奴才，血统卑贱，怎么可以掌握虎符？他当我们门阀死光了吗！”
　　“哼，我看他们宇文门阀也没有什么人了，掌门支家的不过妇孺，战事都给家将，算什么事情？虎符在那里连个幌子都扯不起来了。”
　　“对，应当拿回来才是，哪怕我们轮流掌握也好。”
　　“王爷怎么会答应！”
　　“可是王爷这次似乎默许……”
　　“有一未必有二，何况王爷一直颇为偏袒冰臣，讨要虎符还是小心，一旦触怒王爷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
　　“是啊，冰臣郡主哪里如此好相与？她忍得一次，未必会忍得第二次。当年她还不过是个奴婢，就能在乌岢殿大肆杀戮两百多人，搞得现在那里仍阴气森森，我们还是……”
　　“你胡说！”浥晨推门而入，“我的母亲不会杀那么多人的。”
　　阁内三人立刻哑然，尉迟连人张大嘴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浥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浥晨也不答话，只是瞪着他们，鼻子酸涩，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独孤如愿略一低头，站起身走过去：“浥晨，既然你已经听见，我们也不瞒你，我们正在商量你们一门虎符的事情……”
　　“那些我不管，你们说乌岢殿是怎么回事？此事怎么会与母亲有关？”
　　“当然和她有关，如果不是她当年大肆屠戮，现在怎么会有那个鬼地方！”
　　“大哥！”独孤如愿喝止住万俟晟，扶住浥晨的肩膀：“是的，当年你母亲拿着虎符，在乌岢殿杀了两百七十多人，大多数还是皇族。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你骗人！母亲她很温柔善良，才不会……”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万俟晟一下子火大，“只怕你都不是宇文的儿子，门阀？明明一副当年王……”
　　“哎呀，你胡说什么！”尉迟连人忙拉住万俟晟，连忙转头向“浥晨你别听你伯父胡说，他喝醉酒了……呵呵。”
　　浥晨呆住：“什么？你们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是父亲的儿子？”
　　“你——”还不待万俟晟开口，已经被尉迟连人捂住嘴巴：“他只觉得你过分清秀了些，不似武将样儿——莫理他！”
　　独孤如愿只怕又有变，拉了怔住的浥晨出去。月夜下，浥晨抬起漆黑的眼睛：“独孤叔叔，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你母亲的确在乌岢殿利用虎符屠戮过皇族，但其他的不要听人胡言，那些都不是真的。”
　　浥晨抽回肩膀，怔怔地望着眼前神色错综的独孤如愿，猛一转身跑了起来。
　　“浥晨！”独孤看他站住，“你的弓马兵法应该是公谨羽教授的吧？你要小心他，他不教你兵法谋略，却单教你刺探之术，舍本逐末，未必是好事。”话音刚落，浥晨的身影已然消失眼前。

作者有话说

　　暑假复习、预习、练习了一下下仙剑一、二、三，嘿嘿。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我比较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