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的向日葵》作者枯弥

18、十七

　　一次很紧急的求助，向日葵想了很久，最后她还是答应了，赶到医院的时候，半月就站在前台等她。
　　向日葵什么也没说，给她转了两千块钱，准备离开的时候，半月请求她打电话给孩子父亲。
　　“你疯了吗？把自己搞成这样还不够？你自己呢？不把自己当回事，谁也不会珍惜你的。”说完，向日葵自己都觉得话太重了。
　　“……”半月沉默了。
　　“走吧，我陪你挂号。”
　　“嗯。”
　　手术结束的两天后，向日葵去看望半月，她住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房间有些杂乱，“不想吃饭吗？”“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吃拉面的时候，向日葵问：“实习结束后的那场考试你怎么没来？”
　　“我男朋友把我手机收了，也不让我出去。”
　　“可那是毕业考试。”
　　“考不考都一样。”
　　或许最大的悲哀并不是先天的缺失，而是踏入一种迷失的境地却毫不自知，可两者往往难舍难分，不是为某一种行为开脱，而是试图去探究这背后的成因，以及，成为一个更能共情的人。
　　“我妈毕业以后就不给我钱了，那个时候 只有他对我好，我也不想这样，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不需要感情的。”
　　不需要感情吗？向日葵心想：或许我才是那个懦弱的人，害怕被拒绝索性就拒绝所有人。

　　又过了两天，她再次来到出租屋，半月看着煮沸的浓汤，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真是嘲讽，向日葵问她以后想做什么，半月说想去外地，不想再恋爱了，因为，只有吃过生活的苦才知道的那种难熬，她已经明白了，现在比起孤独，她更害怕没钱，更害怕张口找人要钱，那种无助感是会逼死人的。
　　外面飘着雨，是阴天，屋子里有些闷，向日葵打开手机，又放回口袋，她只知道，半月离开了，去了很远的地方生活着。

　　提起你的时候，喜欢。
　　试想未来的时候，喜欢。
　　拖着下巴看到云彩，喜欢。
　　忍不住会想，我们会走多久，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
　　“不知道这家餐厅是否合你口味？”向日葵盯着他的眉眼，想从中捕捉情绪。
　　“好吃吗？”
　　何则有些踌躇，过了一会，他微微点头，向日葵看出来他有心事，“怎么了？”“没什么。”又过了一会，“就是，有点贵了。”向日葵嘎嘎的笑了笑，“这样。”
　　一旦把问题戳破，尴尬的气氛就挥之不去。
　　「我还是学生，没怎么多钱，还有你多少可以分担些。」
　　向日葵心想：我不是一直在分担吗？你对我的不满源自什么？
　　三个星期后，她从何则的笔记本上得到了答案。
　　「我认识到那个女的几天就给我了，好随便」舍友A。
　　「哥们，懂你」舍友B。
　　「则哥，你那个女的呢？都三个月了吧」舍友C。
　　「别当舔狗了」舍友A。
　　「上次见她她都不说话，该不会平时也这么无趣吧」舍友B。
　　「谁知道，可能性冷淡，她再不给我，我就分了」何则。
　　向日葵惊了一下，面上却也没显露什么，只是，在这个瞬间，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何则的肤浅与低劣，而是在两人的感情没开始前，他坐在草堆旁称赞向日葵画作的样子。
　　或许，她不想承认的是，已经变了，变了很久了。
　　夕阳下，他说：“听你聊这些天马行空的东西真的很有趣，你真的很特别。”
　　三个月后，他说：“有点不切实际了，怎么可能。”
　　半山腰上，他说：“平时我基本上不会爬山，但是和你一起非常……开心。”说到这还笑了一下。
　　三个月后，他说：“懒得出来，放假了在家休息不好吗？”
　　看向日葵的画时，他说：“超级离婚，真不敢相信，真的好美。”
　　三个月后，他说：“能赚钱吗？”

　　故事本应该戛然而止的，可面对他泪眼婆娑的样子，她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坚硬。
　　于此同时，那个群里消息闪动。
　　「则哥，你可是咱大学校草，能受那委屈？」舍友A。
　　「没见过这么作的，要我早踹了」舍友C。
　　「还没拿下？」舍友B。
　　希望我原谅你，你就真的会改，向日葵明知那不可能，她觉得很罪恶，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半月和瑠夕时，她是否在不知不觉中有犯了和她们一样的错……

　　“何则，在这里等我一下。”向日葵向远处的咖啡店走去。
　　她出现在人群中，看起来很淡漠，脖子上戴了一条亚麻材质的围巾，头发随意的扎了起来，穿搭其实并不出挑，唯有那双眼眸格外引人注意，像是覆盖了一层薄雾一般，空寂又沉痛。
　　回来的时候，她递给何则一杯咖啡，接着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何则跟在后面，忽然，他问了一句。
　　“什么是真正喜欢？”
　　“………”向日葵没答，也答不上来。
　　“你知道在那个环境里，人都会同流合污，不然怎么融入，那些话并非出自我本心。”
　　“那就让我看到你真实的样子。”
　　这次轮到何则沉默了，过了很久，他说：“我妈和我爸离婚了，后来，她再婚了，不怎么回来看我，我家很穷，别人有的我都没有，但是有很多异性追我，我享受她们的追捧，不过…就算这样，物质上的差距是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填补的，比起穷小子，我更喜欢被人叫高富帅。”
　　“因为你在意别人的眼光？”
　　“是……”
　　“我不认为独立的人有什么不好。”向日葵说。
　　“你想被人评价假清高吗？”何则向前一步。
　　“通常想把那个独立的人拉下水才这么说，因为见不得他人发光发热，而你是随波逐流的那类人。”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被人排斥。”
　　向日葵别过头，注视着落下的秋叶。
　　深秋过去了，冬季来了，向日葵站在校门外等何则下课。
　　“今天下雪，路都堵上了，你怎么过来的？”何则拍掉自己身上的雪。
　　“……走过来的。”
　　雪还在下，何则犹豫了一会，提出去附近的酒店过夜，向日葵的神情略显尴尬，想到之前［性冷淡］的评价，她说了声“好”。
　　屋外的枫叶飘落，夹杂着些许沙砾，何则靠在一边，注视着天花板。
　　“为什么一定要……我前女友都可以不要。”
　　是啊，他不过是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男人，一个普通男人，需要做到的仅仅是不犯罪而已，一个普通女人，需要做到的就多得多了，世界推着女人相信爱情，用文学、影视等等东西美化，理性女有理性女的路子，文艺女有文艺女的路子，不管什么样的女人，身处什么阶层，相信爱就对了，他们鼓吹女性是情感疯子，是不折不扣的爱情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劣等男性，所以，如果当一个男性与女性水平不持平的时候，请允许我以刻薄是态度称他为劣等男性，不要问为什么，他们也是如此对待你的，这不是对立，而是现实。
　　如果男人靠家庭扶持获得了可以打压女性的资本，便开始高举大旗耀武扬威的觉得自己胜利了的话，这类统称为废物。

　　这些日子以来，向日葵的经济压力十分明显，她深吸一口气，无论是房费还是其它的，几乎都是她付账，何则就像理所当然一样，而这源自于他的自恋。
　　“你还会弹吉他。”
　　“自学的。”
　　何则放下吉他，开始刷视频。
　　他的指尖停留在屏幕上，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向日葵问他在笑什么，他说：“一想到那些女的要担惊受怕就觉得好爽，不过，那个人是我对象的话还是有点担心的。”
　　在这个时刻，一种无法言表的恶心感涌了上来，而他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出门遇到我前女友了，她和一个挫男坐在一起吃饭，真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你又来了，和你说什么都要顶回去。”
　　“或许只是因为我是个正常人。”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不正常？你老拿圣人的标准要求我，我只是个普通男人！”
　　“为什么我可以做到？”
　　“是啊，毕竟你是“圣人”。”
　　向日葵沉默。
　　“口口声声说想当正常人，还不是想被当成病人看待，我用正常人的方式对待你，你又觉得我是在忽视你。”
　　“这和我们吵架有关系吗？”向日葵看向他。
　　“是我的问题，你确实不正常，像个疯子一样只会咄咄逼人。”
　　“那你呢，不对他人释放善意，却希望他人主动来关心自己？你这种人不是更讨厌吗？”
　　“所以我们很般配，天生一对啊。”
　　“第一次听天生一对这个词这么恶心……”
　　何则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着向日葵。

　　………………

　　“我们结束了。”向日葵推门而出。
　　出了大门，向日葵深吸了一口气，肩膀抖了两下，她再次踏上公路，踩着厚重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