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27、第 27 章

　　“……”“……”

　　病房中立刻充满了尴尬的气息，沈奕干咳一声，微微偏头掩饰他略微涨红的脸，他没想到莫从睡了这么久瘦了这么多，还这么沉。

　　“不好意思哈，有点重……”莫从也有些羞恼，这都什么事儿啊，“我自己能坐起来。”

　　沈奕立刻接道：“我把轮椅挪过来，我们慢慢把你挪上去，”见莫从努力撑坐起身子，他轻轻扶了把，“不好意思，锻炼少了，力气不够……”

　　“这你道什么歉啊。”莫从在沈奕的搀扶下，终于成功挪到床沿，而轮椅凳面升到与床面齐平，成功转移上去之后，二人都长舒一口气，大力赞美可以升降的高级轮椅。

　　“接下来，将老人平稳推至厕所。”沈奕按灭手机，检查确认莫从坐稳了，平稳地推着轮椅到了厕所。

　　“最后，将轮椅停在合适的位置，让老人双脚分开踩稳地面，将老人搀扶至站立位。”沈奕按照教程，在他用力搀扶和莫从紧握扶手的双管齐下后，终于成功将莫从扶站起来。

　　气氛又一次尴尬了起来，莫从试图用眼神把沈奕移出去。被扶到厕所已经很尴尬了，他要是当着人面……还是直接被冲掉算了。

　　“哦，不好意思，你自己可以吗？你可以我就出去等了。”沈奕很善解人意，松开手等了片刻，发现莫从应该是可以站得稳的，就准备退到外面等人。

　　“谢谢，麻烦你了。”莫从如蒙大赦，稍微松下了些情绪，等门关好，他才进行了下一步动作。一切结束后，他抓紧扶手，试着自己坐回轮椅，腿脚虽僵硬，但好歹成功了！于是他快乐操纵着电动轮椅回身，开门，高兴地像个开玩具赛车的孩子一样，开着轮椅越过沈奕，一路回到了床边，然后自己操纵着轮椅自锁，椅面升到与床齐平，一个用力将自己挪回了床上。就像孩子做成了什么事情，期待地回头等着父母的赞扬般望着沈奕。

　　沈奕能看出来这种情绪，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难倒真的像父母一般给他几句表扬吗？怔了一瞬，只得开口道：“你慢一点，别又摔了。”

　　一通折腾下来，沈奕和莫从都一头的汗，再看时间，已经夜里三点多了，“你快睡吧，麻烦你了。”莫从有点急了，他没想到就这么点事情能耽搁他们这么久，不知道明天沈奕要不要早起，要是和往常一样的作息，那他真是罪过大了。

　　沈奕帮莫从把被子拉上来，自己简单洗漱后，又躺上了那张小小的陪护床，他睡得很快，实在是最近累到了。

　　但是一边的莫从并不很困，他睡了太久了，先是直接睡了半年，醒来后又断断续续睡过了这几天，他觉得自己那轻微的100多度近视都要睡好了。所以现在精神得很，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哦，社会边缘人士，没有新的未读消息呢，莫从遂放下手机，仰头望着雪白干净的天花板，望得眼都快晕了，但是又不敢有大动作，他怕翻来覆去声音太大，吵到沈奕。

　　微微侧头看向沈奕，沈奕已经过了那个板正入睡的阶段，背对着墙蜷成一团了。唔，去掉智能伴侣的鱼眼镜头，沈奕真人看起来真的很单薄，缩在那就小小一点，甚至显得有些可怜。莫从脑内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些类似于丈夫病重多年，妻子不离不弃坚持工作养家糊口照顾丈夫的社会新闻标题，轻轻甩头把这些奇怪地念头甩走。莫从看着沈奕的轮廓随着呼吸轻轻规律的起伏，就像看什么催眠视频白噪音一样，渐渐也睡沉了。

　　第二天，莫从还没醒时，沈奕就已经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论文每天推一点，其他各项任务带着做，中间穿插着看莫从一眼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今天约好的康复师就要来了，自己的任务应该也能轻松一些。

　　终于在快到查房时间之前，莫从醒了过来，艰难如打仗一般地解决了一系列个人卫生问题后，莫从被沈奕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坐在病床上等着早饭和医生检查。今天的检查结果很喜人，莫从恢复的情况远好于医生们的预期，不啻为一个小小的医学奇迹。

　　医生们交口称赞：“真不错啊。”“小伙子是真不错。”“我说文章真不错。”“确实确实，真好真好。”

　　一个个神经紧绷地进来，满面堆笑地出了门，只余莫从和沈奕面面相觑，还没觑多久，沈奕的手机就响了。看见来电人又是时秋，沈奕有些头疼地扶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朋友长着长着越来越放荡不羁，明明高中认识的时候还是内敛拘谨连玩笑都很少开的小男生，怎么现在如此令人畏惧。

　　但又怕时秋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纠结半晌，沈奕终于在挂断前最后一刻接通了电话，果然，时秋的身影又投影到了他面前，明明这项技术堪称华而不实，而且刚研发出来尚不算很稳定，又耗资不菲，但时秋不知为何简直是狂热爱好者，坚持不懈地对着沈奕使用全息投影。

　　时秋今天身着一袭酒店浴袍，松松垮垮的洁白浴袍在腰间堪堪系上，勉强遮掩住重要的部分，他还非常优哉游哉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晃啊晃啊，面上是那万年不变略带促狭的慵懒的笑，对于普通人，这或许是堪称颠倒众生的一张脸，但是对于沈奕，他只想把头扭过去。

　　“一一好呀。猜猜我现在在哪？”时秋见沈奕微侧着脸，低垂着眼，尽量避免与他有视线接触，揶揄地笑出了声，主动开了口。

　　沈奕余光瞟了一眼，时秋的仪态毫无改善，于是他脸扭得更远了，声音也比往日的更冷硬一些，“有正事吗，没有挂了。”

　　莫从坐在一旁的病床上，一边往嘴里送今日份糊糊，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虽然沈奕往日就冷，但是这种能冷到掉冰碴的时候还是少见。他也挺好奇沈奕怎么会认识这么奇怪放荡的医生的，而且好像关系还很不错……想到这里，莫从仔细地打量了时秋片刻，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是一个直男，撇撇嘴，心中嘀咕几句希望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离自己和沈奕都远一点，不过还是继续沉默旁听这一通电话。

　　“啊你是太绝情了些，没什么事……”见沈奕的手伸向了挂断，时秋音调立刻拔地而起，语速也快了许多，“啊啊还是有的，先谢谢一一给我留的早饭，哥哥很感动……哎哎还有别的，他醒了吧，就你天天心心念念的那个，我师傅说他醒了之后交给我盯着，但是我这两天在出差，明天就回来啦。”好不容易讲点正事，他还非要带上一句“一一乖乖等哥哦。”

　　莫从闻言如遭晴天霹雳，勺子险些跌进碗里，这个奇怪的人不仅不会远离，反而以后可能要频繁出没，一想就觉得人生非常暗淡。

　　沈奕并没有感受到身旁莫从的低落，自动过滤时秋所有骚话，只留下一些重要信息，“你负责他康复训练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不是我啦，我又不是康复科的，明天下午回来。”时秋见危险解除了，又开始在对面搔首弄姿了起来。

　　“好的，再见。”沈奕立刻挂断了电话，真的很难忍受面前有一个这样奇形怪状的人，而且他的社恐让他很抗拒电话。

　　挂断了电话后，沈奕显而易见的放松了些，转头见莫从一副雷劈了后迟迟缓不回来的样子，一句“你别怕，他还是挺靠谱的”的安慰在舌尖嗫嚅几次，还是说不太出口，僵了半天最后和莫从状态差不多。

　　过了没多久，姜瑜托人请的康复师来了，是一个年纪不小但是身材很匀称的中年人，面上是很和蔼的笑，一副没与人红过脸没跟人瞪过眼的老好人模样，看上去经验丰富并且非常和善。

　　他开口向沈奕二人问了好，简单沟通了关于莫从的康复训练计划，还拿了详细的量表来评估莫从现在的实际身体状况，又转头向沈奕询问了莫从的一些细节，声音也如外表一般慈祥和缓。

　　在刚刚经历过时秋轰炸的二人看来，这位康复师简直如春风风人，又如山间溪泉，令人如沐春风，二人不知觉之间都放松平静了下来。沈奕不由心中轻叹，不愧是姜阿姨都要托人找的康复师，是真的有点东西在身上的，于是愈发尊重了起来。莫从见此也是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复健都不会是一个轻松的过程，如果康复师是个温柔的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于是莫从的训练从明天开始，今天主要是进行熟悉和交流。仔细了解过莫从受伤经历、手术效果、恢复情况等信息后，康复师仔细评估了莫从的身体状态，又留下一些计划和注意事项后，就先笑眯眯地告辞了。

　　沈奕稍微送了他一段路，回来后简单与莫从交流了几句关于对靠谱康复师的期待，就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又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的工作，打开了一大堆文献阅读、撰写、引用、参考的软件和网页，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上不断滑动的字眼。

　　莫从虽有心和沈奕多拉呱几句，但是一来现在实在是太闲了，生活中一点新鲜事都没有，很难开启什么有趣的话题，二来沈奕好像因为自己攒了海量的工作，再打断耽误他有点缺德，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刷刷手机，查查业务合同，间或看看沈奕放松放松精神。

　　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在敲过每一个损友，仔细核查过每一份合同的每一行条款，刷遍每一个社交软件后，时间到了晚上，沈奕工作不至于非常紧急后，就不再那么殚精竭虑，又恢复了往日到点做事的作息，11点前确认莫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沈奕按部就班把自己收拾干净，定点躺下了。莫从虽然一向散漫，很少在11点前睡觉，毕竟夜生活刚刚算开始，怎么能就睡了呢，但是实在是卧床不起的生活太无聊了，除了睡觉好像别无选择，只能听着沈奕平稳规律的呼吸，也渐渐睡沉了。

　　第二天，康复师果然如期抵达，还带了一些训练的器材。“家属一起来吗？您是患者弟弟吗？有一些按摩手法可以跟着一起学一下，以后没事可以多按按，对于康复很有好处的。”康复师脸上还是那慈祥的笑，就像在看家中小辈一样的和善。

　　沈奕已经懒得去纠正自己是不是家属的问题了，点头应过后准备将莫从由床扶到轮椅上，却被康复师温柔地笑着制止了，理由是“经过昨天的评估，莫先生的肌肉只是轻微萎缩，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应该自己做，这样对他的恢复也更有利。家属应当转变心态，由帮他做变为看他做，但是一定要时刻关注，及时伸出援手。”

　　沈奕不是学这个的，只能选择相信专业人士，虽然想上前搭把手，但是被康复师客气却坚定地拦住了，只得站在一旁围观。好在有升降轮椅，全过程虽然费力，但是不至于危险或完全无法完成。

　　莫从原本做好了被推到训练室，先按摩按摩再撑着杆子走一走的准备，听到这个要求愣住了。虽然不是不行，但是有点打破了这个康复师给他的第一印象。

　　于是沈奕就被拦在一旁，旁观了莫从艰难且缓慢地搬完左腿搬右腿，最后双臂用力一撑床板，费了半天劲终于将自己成功平移到了轮椅凳面上，做完这一切后，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莹莹覆在略长的刘海下。后面还算顺利，除了康复师坚持不让沈奕插手外，都还算顺利。

　　终于到了训练室，这间屋子挺空旷，装修的也温馨，整体墙漆地板的颜色都是温柔的浅色系，所有尖锐的地方都做了软包处理，看上去很适合康复训练。一边放了一张单人按摩床，一道屏风后是大量形态各异的训练设施。其中不少仅凭外观很难判断使用方式，莫从自认也是健身房常客，绝大多数器材一打眼就知道是练哪儿的，但是到了这里竟然产生了一些对未知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