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企图 ...
-
余莫图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地对顾笑发着牢骚，他哭丧着脸，扯着自己的头发挠痒。余莫图拽住顾笑，难以置信地问着：“这片子有没有未免太黑暗了些？”
“听韩倾说招呼都已经打点好了，进度快的话年底就能播出，不然就得明年了，最好能够春节档哈哈。”顾笑思考了下电影进度，幽默地畅想未来。
“我不觉得这部电影放在春节档会有人能买账。”余莫图无奈道，“春节合家欢跟你描述的故事内容简直大相径庭。”
“安啦安啦。”顾笑坐在转移上来回滑动，他从床沿滑到书桌前，头搭在余莫图肩膀上，好奇地翻了翻桌上的几张草稿纸。顾笑一阵扒拉后，嘴里嘟哝着，“这不是挺好的嘛，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多版，你比生产队的驴都要勤快。”
余莫图茫然地摇头翻白眼：“可是韩倾的旋律风格有些太柔了，我是不是得往他那边的角度靠。”
“不然太割裂了。”
顾笑也不知道如何提议，只能当场外援助表示加油。他找韩倾要来文件，给余莫图听了几版自己录的demo，余莫图“啧”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他后悔吗？”
“嗯？”顾笑愣了愣，表示不解，“你说什么？”
“我说你眼中的他，你饰演的角色。”余莫图回身与顾笑对望，他手里转动着笔，眼神飘忽不定，“你对你扮演的角色是怎么看待的。”
“......他很自私，但这个角色本身也不能说不好。”顾笑皱着眉喟然长叹，“他一直很自责内疚，但相同的，他也格外享受因为成功带来的愉悦。”
“他后悔么？当然。但一切都被他放在心底了，要往前途看。”
余莫图所有所思地点头，点开花絮视频又看了一会，他划掉了草稿，重新改写上新的名字。
歌叫《企图》，与电影同名。
待余莫图把写好的词发给韩倾和唐万壬后，韩倾当晚就激动拍板，他兴奋地连睡衣也没换，拉着唐万壬一路狂飙开到顾笑的小区，连拖带拽地把顾笑推进车里。
遛完狗往回走的余莫图与韩倾一行人碰见，两人面面相觑。余莫图愣了半天，拽住来福塞到自己身后方，礼貌拘谨地点头示好。顾笑摇下车窗朝余莫图打了个招呼，勾了勾手，“嗨——一起不？”
“晚上好啊，来接人是吧......歌词还行不？那好啊——我先上楼了拜拜。”余莫图径直无视了顾笑，牵着来福往小区门口走。
结果最后还是被带上了车。连人带狗地落坐到后排。
余莫图瞪着顾笑，很不满地黑着脸掐了他的胳膊肉。看着来福拱着自己的腿，他马上又变脸一笑，低头轻柔地抚摸着来福的毛发。
“你爸是傻逼不，来福？”
“汪！”
余莫图：“来福说你是傻逼。”
“哎呀，万一哪里要改词之类的呢。”顾笑才懒得在意，他鬼迷日眼地哈哈道，“韩倾会给你加班费的，乙方大人，您不想听我唱新歌吗？”
“不想。我要冲女娲巅峰呢，你拿个杯啊！”余莫图暴走。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内后视镜，正好与唐万壬来了个双目对视，唐万壬赶紧把头低下来。
韩倾：“我找人帮你打，他是前职业。”余莫图一听，原本闷闷不乐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精彩万分。
“来福听话别吵啊，爸爸和余哥哥，啊——嘶，余叔叔有事要做。”大金毛很灵性地吐着舌头，蹭了蹭顾笑的腿，摇晃着尾巴趴在地上。
韩倾把打印好的歌词夹在板子上递给顾笑：“咱们跟着旋律先过一遍试试，你们俩耳机也戴一下。”
“噢噢——”余莫图和唐万壬俩人见状，点头配合地佩戴起耳机，看着顾笑走进录音棚。这是余莫图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录音室的样子，跟电视剧上真的差不多嘛......不知道设备要多少钱。
顾笑对韩倾比了个“OK”，韩倾见状，切入音乐进场。
余莫图在关注现场的时候，满脑子又有些忐忑，他虽然是通过想象，按照顾笑的声线来编的歌词，但真实唱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余莫图好奇地打量着，只见韩倾正在调试各种自己叫不上名儿的设备。
前奏很轻柔，有些古典又有些流行，余莫图听见了小提琴中插悠扬而来的琴声，与钢琴由弱渐强地互衬，和鸣共奏。
等顾笑张口哼唱的时候，余莫图惊喜交集，他的耳中萦绕着的旋律温婉轻扬，歌声低沉忧郁。可就是这样怪异的两者，它们奇妙而莫名的融合协调在一起，像是血肉生根，白骨发芽一见如故，拼凑成完整的躯壳，在不知觉中，生长赋予出了一道全新的魂魄。
「你问，为何，为何梦也会惆怅？你说，怎么，怎么星光都在粼粼荡漾？」
「抬头之中，天空游过，回南巡飞的鸟儿。我等，我等，我等个好歹秋水欲望穿。」
「苦无尽的原野、天涯、海角、他乡。」
余莫图仿佛真的见到了这场大雾里的故事，耳边声音缥缈如缕，又厚重得似沙聚塔，在这强烈的既视感下，它划过漫漫长夜的月光，随风波荡跟着远去的人影并肩长存，一路载歌。歌声伴随夜风穿绕过枝叶，让秋枫也在萧萧瑟响，琴弦泛音。
「你叹，都怪，怪人性太贪婪。说什么也不放，就算握住了时光——」
......
余莫图内心感慨万千，好想把歌下载下来......他转头的时候顿住，发现唐万壬吸着鼻子，把头戴耳机死死地贴住耳朵，眼睛湿润，鼻子皱红。
唱得真好。
唐万壬从头听到尾，痴痴地入神难以忘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眼眶通红，他只是一味地低头轻拍着掌，沉默地一言不发。
唐万壬拿着纸巾擤鼻涕，嘴角有些发颤，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作品被注入了新的歌声与宽慰，注入了完整的诠释。
那种久违的感觉，像是歌与曲油然而生带来了真正的感同身受，词也好曲也好，它是如此天衣无缝地穿插在故事剧情中。这像是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时间回溯，它把唐万壬拉回到对应的节点片段里，他傻傻看着电影人物在不同的处境中做出了如何艰难的抉择与取舍。
突然觉得，当初好几版调配的词曲在此刻与之相比，多多少少都显得有些匮乏和千疮百孔。这一瞬间的落泪与惊醒，让他恍惚之中意识到——好像，自己作品缺少的部分现如今被完整地填满，浑然一体无瑕天成般地，互相共鸣、相得益彰。
“莫图，谢谢你，谢谢你。”唐万壬感激地握住他的手，不顾形象地埋头抽噎，泣不成声。他颤抖着背过身子，顾笑有些茫然迷惑地看向韩倾和余莫图，指着唐万壬，用唇语询问发生了什么。
余莫图此刻很不知所措地摇着脑袋。他赶忙说不用谢，抽出纸巾递给唐万壬，解释说这一切全是小事。他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话。
韩倾关下音控，神情复杂地看着唐万壬，感慨万千。韩倾只是摘下耳机，和余莫图换了位置，他轻轻抚慰着唐万壬的背，向顾笑比着手势，示意他出来。
韩倾的眼神里盈满了理解，一阵长叹，向俩人解释这是唐万壬的心血，有些情绪激动还请他们谅解。
余莫图见状也能心领神会，毕竟在他的想法里，导演和演员都得需要特别敏感的共情能力，才能诠释出人物的魅力和特性吧。
“真的挺好的。”韩倾很淡定地赞叹，“余莫图你写的词特别搭，顾笑挺意外的，我们第一遍过完感觉效果很好。对了，你记得啊，还有一些轻重音和停顿要注意，至于其他部分的编曲旋律我会再改。”
“我不用改词了嘛？”余莫图指了指自己。
“......不用了。”还没等韩倾开口，唐万壬揉着发红的眼睛平复心情，当即说道，“我喜欢这版，韩倾。”
“嗯。”韩倾便也不再说些什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