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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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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理亚还记得五年前那个下着暴风雪的夜晚。
她和亚达弗,兹兰围着一盏灯在男生宿舍席地而坐,木喇卡当时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在一边的小床上酣睡着。
密谋的声音勉强盖过拍打着玻璃窗的风雪,亚达弗一只胳膊搭在兹兰的肩膀上,说:“兹兰五点钟的时候去铁路那边看了,火车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明天下午两点那趟车来的时候,咱们就走。”
珍理亚点点头,她和亚达弗要趁着明天白天火车受大雪影响,速度变慢的时候偷偷上车,离开孤儿院去到外面的世界。
兹兰还是沉默,他和路留西选择留在孤儿院,他们要承担起照顾和保护弟妹的责任,要是以后有机会,要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离开。
尽管知道来者是路留西,三个人还是被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
“院长已经睡着了。”路留西在珍理亚旁边坐下。“这场暴风雪来得不巧,正好是院长在的时候。”
“要拜托你和兹兰为我们打掩护。”珍理亚看向身边的少年,金棕色的眸子温柔而坚定,像是无声的诉说。路留西不愿意跟她对视,凝视着灯光,眼中满是不舍。
路留西为了大家,一直装作顺从院长的样子,一步步取得了院长的信任。要是没有他,这四个孩子也不能成功栽赃虐待孩子的保姆偷窃,使她被赶出孤儿院。上次院长来的时候要求珍理亚晚上去他房里“陪侍”,自此珍理亚就决定要出逃,他也是第一个支持者。珍理亚对路留西打心眼里的感激。
她早意识到路留西对自己有爱意,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地方恋爱。珍理亚刚来到孤儿院的时候,被这里的景象惊呆了:孩子们习惯了受保姆的虐待,保姆打骂,体罚孩子们,还克扣他们的饮食;他们习惯了做院长的奴隶,没有尊严也不知道反抗。他们对外面自由的世界没有概念,将院长的话奉为圭臬,如同井底之蛙。路留西,兹兰和亚达弗三人是最早来的孩子,本来同批次来的还有三四个人,他们都陆续死在了在寒冷和虐待下。
但珍理亚受到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她的父母是从齐尔特恩堡垒周边区来的,是被政府宣传部门派过来的战地记者。父母死在战场上,珍理亚沦为战俘,然后就被送到这个地方。名为孤儿院,实则只是一个十几级小官为自己打造的孤岛王国罢了,称自己为父亲,利用院长的职务满足私欲。
在这个地方诞生的爱情,也是被玷污了的爱情。虽然珍理亚对路留西也难以割舍,但她相信二人总有一天会在自由的地方重逢。
“要是顺利的话,我和珍理亚就不会再回来了。虽然说要是不顺利的话,我们恐怕也不能活着回来。”亚达弗苦笑着,转身去把炉火捅旺。“火车会通往某个固定堡垒的周边区,对吧。”
“是这样的。火车车厢上有军队物资的图标,也就意味着车上也会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巡逻,一定不能被他们发现。”珍理亚说。“我对现在的战线并不了解…但是院长还没有跑路,就能说明前线还远,火车下一站应该只是后方堡垒罢了。这种列车的站点排列很密,但在无人区状况不一样,随机应变找机会下车。”
亚达弗口吻怪异地很轻松:“说不定们是自寻死路。”
珍理亚有点动容,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太过草率,但她实在不能坐以待毙,时刻在脑中回响的话脱口而出:“如果就在孤儿院苟活,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这样的人生也不值得一过。”
亚达弗的面容短暂的僵住了一下,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哈,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讲。那就让我这只老鼠跟着你走一趟,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珍理亚不太理解亚达弗的话,她疑惑的眼神看向路留西,路留西浅浅地笑了:“我们打出生就是老鼠一样地活着,痛苦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珍理亚来了,说了外面世界的种种,我们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堪。”
珍理亚意识到自己说了伤害人的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珍理亚有时候也让我们感到痛苦,但这没什么不好。”路留西的笑容很温暖,他终于转过头来面对珍理亚,泪光让蓝眼睛像是浅浅的水湾。“珍理亚的到来对于我来说是奇迹,也给了我相信奇迹的力量。珍理亚教我们识字,告诉我们要争取自由和尊严,要团结和爱护彼此。虽然也很担心发生不测,但是我相信你能走出去,你不属于这里。而我… …我会继续照顾好弟弟妹妹,尽我所能去保护和教育他们,这其实都是珍理亚的功劳。”
在珍理亚噙着感动的泪水不知道要说什么时,亚达弗怪声怪气地接茬:“路留西,那我呢,你也再见不到我了呀。”
“你要帮助珍理亚,不要拖人家的后腿。”
亚达弗撇撇嘴:“呸,重色轻友。”
“我和兹兰都会想你的。”四个人都知道路留西这句话的分量并不轻。
亚达弗从他的床底下掏出一瓶烈酒,四个人传递着酒瓶,每人喝了一大口。
酒瓶递回亚达弗手里,他慢慢地又喝了不少,借着酒劲勾着兹兰的脖子对路留西说:“走了以后就当我死了,正好跟院长解释,说'亚达弗和珍理亚在暴风雪中迷路冻死了'。你们还要过自己的生活,这就是'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句诗亚达弗从物资里包面包的旧报纸上读的,也不知道用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