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大世界》三文鱼侠

7、兔子的骨头

　　院长离开后的某一天，天刚蒙蒙亮，雪反射初阳一层银光，这时候气温低得吓人。科尔文早早叫醒兹兰，要了枪出门了。
　　吃午饭前，她带着三只兔子和一身冰霜回来了。
　　听到科尔文进门的声音，珍理亚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走上前，一边把科尔文的背包卸下来，一边拍掉她身上的雪。直到珍理亚看到科尔文手里提的东西：“…诶，这是”
　　“我想带回来给你看看。”科尔文打开手里提的棉纤维袋，是三只完整的兔子骨架。“今天什么都没打到，只在雪地里找到了这些，动物好像都躲起来了。”
　　“是狼群回来了吗。”
　　“这骨架比谭雅啃过的还干净呢，不像是狼。”
　　“路留西。”珍理亚把骨架接过来。“来看看这个。”
　　路留西把光滑新鲜的骨头拿起来看了看，皱着眉头叫来了兹兰和亚达弗，五个人围着骨头研究起来。
　　珍理亚问：“在你找到骨架的地方，有人或动物的踪迹吗？”
　　“没有。”科尔文咽了咽口水。“只有一道巨大物体拖行的痕迹，不是拖行…更像是一个物体滚动的痕迹。大物体，痕迹宽度超过五米。痕迹很浅，很多被雪掩埋了，没有办法追踪。”
　　“是外面来的的载具吗？”珍理亚问兹兰：“你觉得呢？”
　　“仔细看这里。”亚达弗指着一根兔子腿骨的关节处。“这不是原本的关节结构，看，股骨和胫骨有一部分长在一起了，嘶——这样的兔子能走路吗。如果说是先天畸形，不能走路的兔子肯定没等长这么大就死掉了。”
　　科尔文拿起一排兔肋，发现了相同的现象，有两根肋骨融合在一起了，不是被黏在一起，而是骨组织长到一起了。
　　“科尔文。”兹兰问“你在哪里发现的骨头？”
　　“西边，超过十里远。”
　　路留西决定和兹兰一起去西边看看。
　　“科尔文。”路留西说。“你带着枪，去河边把那三个小鬼找回来。”

　　孤儿院西北方向，茂密的枯树林子里藏着一条河，最近有解冻的迹象，明明气温没有升高。珍理亚说河水的上游经过固定堡垒，是排放的废水改变了河水的性质。考虑到很多动物会聚过去喝水，木喇卡，明波儿和西林那在那里布了陷阱。
　　科尔文远远的听到三个小孩尖锐的笑声，想起来上次踩中陷阱机关被倒吊起来的经历，心里有点发怵。
　　木喇卡像只小猴子一样，长手长脚，单薄瘦小，显得脑袋很大。他皮肤很黑，圆脸，浅浅的眉毛，两只小眼睛，一笑起来就变成了两条褶皱。虽然瘦不拉几的，但这个小孩很有活力，总是上蹿下跳没一时消停。
　　明波儿是个胖乎乎的混血小女孩，亚麻色的头发扎成两个粗粗的发辫搭在肩上。一张小圆脸，大眼睛湿润漆黑，两条眉毛短短的很可爱。虽然五官没有哪里漂亮，但是一眼看上去给人感觉很漂亮。
　　科尔文在好像没有止尽的笑声中分辨出来西林那尖细的声音：“把它放下去，把它放下去。”
　　今天科尔文狩猎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活物，即使这样陷阱也捕到东西了？
　　三个孩子注意到科尔文的接近，尖叫着跑开了，留下了三串相互纠缠的脚印，身影消失在了树林子里。他们大概就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真头疼啊。科尔文想着，得把他们叫回来。
　　他们逃跑之前正在运用一个大型陷阱，限制逃脱装置看起来是一个猪笼样的木头笼子，陷阱的杠杆和触发机制都是碳纤维的，很旧了，是几年以前院长带来的。院长最开始带来的陷阱坏得差不多了，是明波儿把这些旧物件修修改改，变成了新的陷阱。原理是把触动机关的动物困在笼子里，连笼子整个浸入水中淹死。这样显眼的陷阱只对眼瞎的动物有用，看这个体积大概是猎鹿的。现在这架笼子正在冰冷湍急的水流底下泡着，一股股气泡从笼子的缝隙中升起，里面有活物在挣扎呢，是鹿吗。
　　科尔文单纯是有点好奇陷阱的结构，拽着框架上系着的一条粗绳子，用力往下拽着，希望能把笼子拽上来。
　　她期望看到一只挣扎的小鹿，但上升的笼内正在剧烈痉挛和咳嗦的可怜的东西，明显是个小孩子。“难道是谭雅吗？”科尔文是先产生这个无端的想法，再慌忙把笼子拉上来的，等她把困在笼中的孩子救出来，才知道自己没来由的预感是对的。
　　谭雅全身湿透了，吸满凉水的厚衣服重重亚在她身上，她的脸被湿头发遮住了，一缕缕头发都缝隙间露出一双因为惊恐而圆瞪的眼睛。
　　谭雅还是十分顽强，自己跪在那里拼命地咳着水，不时就恢复了呼吸。
　　虽然恶作剧是常有的，之前从没有恐怖到这种程度，那三个小恶魔就这样嬉笑着把谭雅按在河中取乐。科尔文无暇去管那三个，她脱掉谭雅的湿外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包裹在谭雅身上，背起谭雅往孤儿院赶。
　　科尔文的心跳格外快，穿着单衣赶路竟然也不觉得辛苦，只不过恐惧仍然在她心里肆虐。
　　“谭雅，你有没有事啊。”
　　“科尔文……”
　　“啊？”
　　“鞋，我的鞋掉进河里了。”
　　科尔文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了谭雅光着的脚，跟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是冰凉的。
　　“还管什么鞋啊……再等一下，谭雅，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回到孤儿院后，亚达弗和珍理亚马上帮二人恢复体温，珍理亚递给科尔文一个热水袋，她却塞进了谭雅的怀里。
　　珍理亚把谭雅的衣服脱了个溜干净，谭雅像个偶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她已经失去意识了。珍理亚严肃地对科尔文说：“你应该立即把她所有的湿衣服都脱掉的。”科尔文看到谭雅脱下来的衣服，衣角结了冰霜。
　　把谭雅安顿到床上，被窝里塞满了热水袋和加热碳板，亚达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旁边忧心忡忡的科尔文说：“那三个小混蛋真这么疯吗？”
　　科尔文感觉自己手脚冰冷，但是头脑发热：“他们把谭雅放在陷阱笼子里，把她浸到水下，根本就是杀人。”
　　亚达弗劝科尔文也歇一歇，她经历今天的折腾也难保不会生病。
　　科尔文依偎着谭雅躺下了，她觉得自己要感受到谭雅平稳的气息才能安心。

　　亚达弗尽量用单腿支撑着一拐一拐地下楼，看到珍理亚在水槽里卖力地洗着餐具，他也走过去帮忙。
　　“喂，珍理亚，今天的事……那三个小鬼吃错药了，等他们回来咱们要怎么办呢？”
　　“他们现在还不回来，是怕受罚吧。等路留西和兹兰回来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怎么会这样呢，虽然老早就无法无天，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我说，咱们有好好教导弟弟妹妹吧。”
　　珍理亚低着头，翻动餐具的声音咔嚓咔嚓地填满了沉默。
　　她开口说：“说不定在这里生活还是性格残忍一点好呢，他们三个才是适应孤儿院了吧。”
　　“……”
　　“记得科尔文刚开始打猎的时候，会为了死掉的猎物哭泣呢，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孩子要怎么生活，明明自己赖以生存的就是猎物的肉。”
　　“为了生存杀生和为了玩乐害人，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啊。”
　　“正常人的观念里二者当然是不同的，但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早就已经不正常了，很多我以前以为绝不能容忍的事现在也习以为常了。孤儿院里诞生出三个怪胎也不是不可能的。”
　　“等路留西他们回来再说吧。”亚达弗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他接过珍理亚手上的一个沾满泡沫的盘子，放到水中涮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