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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火焰 ...

  •   自打谭雅从要命的恶作剧中逃生,已经过了三天。头两天她发着高烧时,科尔文围着谭雅的床铺团团转,不停地用温水打湿毛巾,敷在她的脖颈和大腿上。介于退烧药不太管用,珍理亚一个劲地给谭雅加大药量,药物的作用让谭雅的意识变得更加不清醒,尽管温度降了下来,她并不主动张嘴吃东西,眼睛紧闭着,时不时发出介于呻吟和呢喃之间的哼唧声。整个女生宿舍像是一座在风雨里漂泊的大船,是科尔文的心在起伏。
      亚达弗从楼下带来一碗散发着浓郁粮食香的糊糊,他希望科尔文将它全部喂到谭雅嘴里。
      科尔文应当对谭雅这样生命力顽强的孩子有信心,但本性难移的悲观让坏念头斡旋在她的脑中:要是谭雅死掉了怎么办。她对死亡并不陌生,很久之前孤儿院也死过小孩,静静陨落在无人区的孩子的生命,像鸟类的翅膀划过天空不留痕迹。这几天科尔文长久地沉浸在担忧和惶恐里,以至于有些虚弱了,不过她不在乎。
      看着半昏迷的谭雅,科尔文想起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了,谭雅的意识正处在一场痛苦的梦中吗?她醒来时将对这场梦作何感想。也许孤儿院的一切,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长长的梦,科尔文这样想着,这场梦的主人一定不是我,我不会做这种让人心痛的梦。不要用灯光晃到了睡着的人,她这样想着,将面前的一盏油灯从谭雅枕边移开。
      油灯的火焰不住地颤抖着。

      [已死之人的回忆]
      慕莉把不出水的钢笔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她正坐在长桌上,在深夜中伏案写着东西。她写了几封求救信,以备不时之需,她得先与外界取得联系。求救信的内容用两种文字在正反两面写了两遍,中文和英语,慕莉只会这两种语言,明天问问珍理亚那个小崽子,说不定她会写通用语。
      不知道是哪里在漏风,蜡烛的火焰在不停的颤抖,让她看不清楚自己写的字迹。要么今天就写到这里算了,慕莉心烦意乱。
      她已经把孤儿院最保暖的玩意用在自己身上了——看起来像是工作服的旧羽绒服和又脏又硬的人造纤维披肩,但是静坐着时间久了还是会冷,不知道那些小孩是怎么过活……他们也习惯了。
      现在慕莉打算回到自己的被窝了:安德森不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睡在安德森的卧室里,带着镜子的装潢,恶心。最近那只猪开始毛手毛脚的,慕莉早就在担忧这个。不过往好了想,平均每三个月里,只有几天那张床上会瘫着一只猪一样的巨大无毛脊椎动物,刨除掉那几天,这张床铺还是很舒适的。
      慕莉拿起烛台转身,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个人影,惊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是科尔文,这个孩子走起路来没有声音,总是这样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吓死人了,科尔文,大晚上不睡觉犯什么神经。”
      “妈妈……”
      “别这么叫我。”慕莉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抱着安德森能履行承诺的希望,认真地照顾了孩子们一段时间,结果他们就开始自顾自地称慕莉为妈妈。慕莉大部分时间都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但因为她最近为了逃离孤儿院费尽心思,这种称谓激起了她的严重不适。
      慕莉看着科尔文因为瘦削而深陷的黑色眼睛,真是像鬼一样的不详的小孩:“我不是你妈妈,我跟你们所有人都没半点关系,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妈妈要走了吗?”
      “我倒希望。”慕莉干巴巴地说。
      “不要走好不好。”
      “你去死吧,死孩子。”慕莉留下睡前的诅咒,往厨房走去了,'不要走好不好。'真是晦气的话,现在她得喝点酒才能安心睡着了。
      “科尔文,”她在厨房里对大厅中呆立着的科尔文喊。“我会变成这样全怪你们,快滚回去睡觉,明天我再揍你。”

      [回到现在]
      亚达弗坐在躺椅上,读着从三个小鬼床铺底下搜出来的陷阱改装图纸,用余光注意到科尔文一步一晃,端着半碗糊糊下楼来了。
      亚达弗不想问谭雅的状况,猜也是不太好,不过担心并不能帮助她痊愈,反而要把科尔文搞垮了。亚达弗想着要让她转移注意力,就把科尔文叫到自己边上: “科尔文,你还好吗,没有头疼脑热打喷嚏什么的吧。”
      “我是没问题啦,但是……”
      “别总在谭雅床边转悠了,我说,给谭雅些时间吧,剩下的要靠她自己,你干着急也没用啊。”
      “……”
      “科尔文,你记得这个陷阱吗?”他将图纸中的一张展示给科尔文看。“它应该还在外面,你记得它被放在哪了吗?”
      “我记得。”
      “动物都躲起来了,陷阱放在那里也派不上用场,把它拿回来好吗,正好你也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嗯,我马上就回来。”科尔文脸色不太好。
      “算了。”亚达弗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
      “正好我也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天要黑了,今天没有晚霞,天空褪色一样灰暗了下来,只在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呈现一层鹅黄的光晕。科尔文在前面带路,亚达弗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吹口哨,但是声音被风声压盖住了,他只有在上下楼梯,跑步和想要逃避劳动的时候跛得厉害,平日里跟正常人差异不大。
      亚达弗说:“你还带枪出来了。”
      “因为发生了怪事。”是奇怪的兔子骨头那档子事。
      “小心总是没有错,最近情况有点特殊,动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它们的感觉可是很准的。”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嗯?”
      “这几天都没见到琳珊哦。”
      科尔文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琳珊不愿意回孤儿院,成天在外面游荡,能活到现在全靠从厨房偷东西吃。自从三个小孩子,大概两个月以前,发现了琳珊这种窃取的习性,就开始故意在厨房留下食物和衣物,好像把失去理智的姐姐当成宠物来养一样。他们说不定还能够与琳珊交流,但谁知道呢,跟他们三个进行有效的对话比跟琳珊对话都难,往往他们不是左右顾而言它,就是干脆跑掉了不理人。
      现在他们三个,被锁在孤儿院三层,只有蟑螂和灰尘的阁楼里关禁闭,而路留西和珍理亚统一战线表明,以后要给厨房的窗户上锁,不会再让琳珊进到孤儿院里偷东西了。
      “对啊。”科尔文感觉有雪进到靴子里融化了。'说不定琳珊已经死掉了。'这句话就在嘴边,但她说不出来。
      “你觉得路留西为什么不想让琳珊活下去呢?”
      “……”
      “肯定是因为院长想这样对吧,路留西嘛……”亚达弗干笑了两声,路留西就是这样只听院长的话啦。

      陷阱果然什么都没有抓到,科尔文小心地避开锋利的部分,把装置拆成几部分放进背包里。
      亚达弗一如既往的话痨:“你说以后要是以后再也抓不到猎物了怎么办?”
      “那会感觉到寂寞吧。”
      “啊?”
      亚达弗愣了两秒,然后释怀般地朝黑暗笑了笑:“你是这样想的啊,能跑的都逃跑了,我们却无处可去,真是寂寞啊。”

      什么声音,科尔文示意身后的亚达弗停下,两个人紧张地环视四周,在油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东西在动。
      科尔文利落地端起枪,瞄准了黑暗中的影子,好久没有开枪了,这种紧张的氛围激起了科尔文的猎手本能,让她的头脑比平时更加清醒和专注,感觉真不错。
      “等等。”亚达弗看到灯影边缘闪烁的那双警惕的眼睛,他移动手中的灯,想看得更为仔细。
      还没等科尔文阻拦亚达弗,那道黑影就窜将出来,将他扑倒在身下。
      “妈的。”亚达弗看清了黑影的真实面目,小声骂着,脸上呈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琳珊……”科尔文把枪放下,却没有走上前去。
      琳珊的模样已经让人认不出来了。她的黑头发披散下来,像黑色的火焰,覆盖了大部分的脸孔,一双猫一样的绿眼睛,正常人的眼眸不会这样,闪烁着鬼魅的荧光,像是有东西在一层绿玻璃一样的虹膜内部燃烧。
      “不是你……”琳珊的嗓音不知道从何时起变得很沙哑,她低声念叨着。
      亚达弗抓住了一点对话的希望,虽然被琳珊压在身下,却丝毫没有挣扎和戒备:“是我啊,亚达弗,你记得我吗?”
      下一秒,琳珊的两只手伸向亚达弗的脖子,铁钳一般死死掐住,亚达弗说不出话来,痛苦地唔咽着,他的挣扎没有起到太大效果。
      哔啵——哔——
      科尔文用最大功率朝天上连开了几枪,发出一阵巨响,如雷电击于岩石之上,电光在黑夜中撕裂了一道道光明的口子。后坐力震得科尔文趔趄了一步,手臂也撕裂般疼。
      琳珊如受惊的野兽仓皇逃走了,留下惊魂未定的二人。

      [之前没有提到过的孤儿院冷知识]
      -亚达弗的心上人是琳珊。
      -亚达弗很会掩盖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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