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川》叶子淮

3、第二章

　　如果说千年前的《山海经》和百年前的怪物绘本，都源于人类对骇人事物的大胆幻想，那当今时代就是一座巨大的打印机，将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带到世界来。
　　强大的物种繁衍意愿胜过生物意识的原始审美，为了能更好地占据生存资源，变异外形生长特别随意。就连郊野里长着长毛的山猫也退化了大部分毛发，生出一副冰冷坚硬的壳甲。
　　毕竟现在的全球气候早不如以前那般，冬天的寿命越来越短。
　　而壳甲和利爪更易于它们在外郊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生存，那些绒绒的毛发生多也是厚重，难道还要留来赚取人类的庇护吗？人类已经自顾不暇了。

　　“类人异种？”众人皆震惊不已。
　　研究者将前期地球生物突发异变的浪潮划为几大阶段，呈周期。但人类就是靠着毫无变化迹象的□□，挺过一轮又一轮的变异种攻击。直到现在建立了人类基地，仍是没有显现出任何人类变异的迹象。
　　这样的情况导致出现了两个舆论派别，一边认为“人类已经被抛弃了，我们没被选择！”另一边认为“人类基因更为强大稳定，这是我们的优势。”
　　前者的一些□□激进人士，宣声联盟需要打破常规，尝试将人体与异种接触，主动挑破人类异变的“窗户纸”。结果被联盟定为反叛罪和挑唆罪而打成邪教，清余残部仍在暗处蠢蠢欲动。
　　所以当他们见到这个由军部带来的类人异种，比起好奇更多的是质疑。
　　“这究竟是实验品，还是……实验后品？”袁青培眉头微皱，向莫尔特提出疑问：“需要我们签署保密协议对吗？”
　　袁青培突然一愣，身旁的凯莉多和谢屹旻都同时拍了他一下。
　　其余人也是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当然都知道袁青培说的是什么意思。近年来联盟内部捉出的□□卧底不在少数，就连下城区都在传言“联盟其实在偷偷进行人体实验”。
　　莫尔特冷冷望向袁青培，然后缓步向他走来。
　　“老师。”谢屹旻还没来得及上前，袁青培就被莫尔特赏了一个脑瓜崩。
　　“会议室内部录音是不被允许的，这是我选择在这里的原因。”莫尔特笑了起来，“你们的信息网络还挺广的，但也不要听风是雨。”
　　“这真是车队带回来的，而且我听说发现它的那方地域已经从遥感影像上消失了。”
　　“消失了？这都二十二世纪了，地球才开始出现灵异事件吗？”
　　“或许真是呢。”没想到袁青培随口这样一说，结果就被莫尔特认下来了，“不过我们用更为贴切的科学语言来解释的话，就是突发恶劣天气，云雨骤多。再加上地段磁场本来就不稳定，导致分辨率大幅降低，无法获取影像。”
　　“或许，我们可以称这个家伙是一件‘遗物’吗？”莫尔特笑了笑。
　　玩笑过后，莫尔特便严肃下来，在让他们签署保密过程中赘述联盟提及的繁琐要求。
　　看来是相当重视了，就连谢屹旻手头安排的工作都被转让了大半。这就意味着他要在明天之前与后续负责人完成简单的交接，并给他们提供可随时联系自己的保障。
　　上了这艘贼船，便是一条不归路。
　　谢屹旻坦然接受，在电子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正如多年入学前的宣誓，要把生命当成燃料一般为人类的未来所奋斗。
　　由于样品的特殊性，他们决定阶段分析研究。因为是联盟下发的任务，所以直接省下了审批的流程，开始大致规划实验方案。

　　会议室里两侧殷红的帷幕一层又一层，像从天花板上倾泻而出的水流。
　　箱子里，那颗透明球在顶光的作用下泛着盈盈微光。两名研究员将箱板合上，阻断了透明球映光的来源，利索地将箱子抬走。

　　当谢屹旻终于完成今日的任务时，早已过了饭点。打开通讯器，两小时前莫尔特发来的信息终于得以弹出。
　　前面是一连串的数据和报告，有布满密密麻麻的字的图片和超链接，显得最后一句“吃饭了吗？”是那么清晰。
　　谢屹旻把与工作有关的信息一一回复后，思索半刻，还是决定回复：“吃了。”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才发现，今天难得下雨了。
　　基地曾有个美丽的名字，叫“绿洲”。但实际上，美好的期愿并不能靠一个单薄的名字来实现，以至于后面被□□当成一件用于讥讽的笑话。
　　由于基地上层覆盖了多滤网膜结构罩体的影响，基地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也就主城区这块的罩体替换会勤快点。原本就暗淡无光的钢铁城墙，阴雨天更是黑压压的一片，吐露着一股快要窒息的沉默氛围。
　　军部配备的司机已在研究所楼下等候多时，谢屹旻谢绝了司机的服侍，利落地上了车。
　　谢屹旻透过车窗望向这座不透明的城市。净化过再落下的雨水并非淅淅沥沥，而是编排出僵硬的秩序，而毫无实感。
　　为了减少能源消耗，除了路边公众的街灯，居民区的供电往往是有规定时间段的。因此，火烛便又成了常用的照明工具。谢屹旻在想，这算不算是一种社会的轮回？从外面看，窗户里人家星星点点的烛光，如同晦涩沉夜里微弱的呼吸，蒸腾出属于生活的热气，以便生命的证明。
　　这一刻，虚伪也得到喘息。
　　谢屹旻收回目光。

　　迷蒙的记忆里，是诞生于一个温暖的房间，温热黏糊的组织将它紧紧包裹着。直到它离开了房间，生养它的生灵将它安置在另一方温床，生灵并未远离，只是虚弱而温柔地注视着它。
　　舒身惬意的感觉犹如水浪一层接着一层，它要醒来了，它快要睁开眼睛了。
　　但几个气息陌生的黑影蓦地靠近，它感觉身体猛然腾空，还切断了生灵的束缚。沉沉的体感袭来，又要掉进那个灰色的世界。
　　啊，请不要哭泣……

　　五月十二日，距离针对联合车队带回来的类人异种的秘密研究，已进行到第七天。谢屹旻正在化学分析室进行常规试剂分析时，袁青培突然破门而入，并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那个球，它破了，里面真生出了个人来！”
　　谢屹旻一愣，放下手中的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