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ABO］》Ladyyyy

79、第153天

　　曾经我们以为人生很容易完蛋，后来恍然大悟，那些人生大大小小的节点，是无法预估好坏的，吓中有喜，喜中有期。

　　于是这些好的坏的都发生在活着的每一天里，从过去长出翅膀，到未来都在振翅不停。

　　陈雅悦想起怀孕那年去祈福，庙里挂了一条好长好长的红绳，绳上早已挂满了结，凌众说：“和生活一样。”

　　陈雅悦丈量着绳结间的距离，远近不同，还真随意。

　　“每一天、每一刻，都是节点。所以我们啊，只能珍惜当下，好好过日子喽。”

　　白元满却想到一个问题，用过药的凌众，她问：“众哥，现在还是Beta吧？”

　　陈雅悦无声叹气，点头。

　　白元满正襟危坐，沉默了两秒，她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咬咬牙，毅然决然：“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他有没有说过他的来处，或者他以前有没有说过虚幻离奇的、脱离这里实际的话，比如，另一个世界？”

　　凌季润收回腿，身体如触电一样遽然间直挺起来，顿口无言，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反复流转。

　　他想要掩耳盗铃，回家松开手，发现家里也有一只铃，只是一直以都被人掩住。他好奇心不强，真就没发现。

　　原来亲近之人……那究竟谁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陈雅悦的脸上是惊讶惶恐，不是茫然不解。白元满了然，唯独觉得对不起凌季润。

　　“不。”他艰难吐出一个字。
　　凌季润其实想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他甚至崩溃地想要逃离这里。

　　“对不起，一下子让你接受这么多。”她手按在他的背上，她能感受到对方肌肉随着情绪颤动。

　　白元满狠狠心，一鼓作气，接着说：“我也是Beta，分化契机是大概半年前误打了一支Alpha的抑制剂。或许众哥可以试试，就算没有如预料那样，也不会对他产生伤害，这你们比我了解。如果他和我一样，分化成A或许会减少很多遇到麻烦的风险。”

　　其实，她原本还想说，众哥在另一个世界很被重视，他的家人寻寻觅觅了十多年。但当事人不清不醒，此刻她要是和盘托出，恐怕对他的家人来说，又或是雪上加霜的一击。

　　后面的话他是真的没有听到，就连目光都没有聚焦，凌众何时坐在陈雅悦旁边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他回过神的时候只听到他众哥说了句：“想！我想！”

　　“还好吗？”白元满悄声。
　　屋里暖气充足，他耸起肩膀，打了个冷颤。内心种种质问最后都化作自嘲，都是他不够靠谱，是他才疏识浅，百无一是。

　　“一点儿都不好。”

　　白元满擦过他半干的泪痕，那里好像留下印记一样，河床存在，很快便顺着流下了涓涓溪流，彻底湿润。
　　她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个！”他扯着嗓子又闷又僵直地说完，懊恼地垂下眼皮，没了气焰，“没用的是我。”

　　“没用的人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吗？不要否定悦姐众哥，你被养得很好。而这本身没有错。”白元满双手搓了搓他的脸颊，短短几天，脸上的肉更紧了，她放下手紧扣住他手指，“凌季润，坚定点，不要自责。

　　“润润生病了吗？他怎么哭鼻子，是不是因为我吃了一块儿他的南瓜羹啊？！润润你怎么啦，不要离开我们，不要带走大黄蜂和迪诺好不好……”凌众说着说着就动情，撇着嘴陪哭。

　　“他，他在为你的决定高兴，他也想闻到你的信息素，所以高兴。”陈雅悦温柔端庄地坐着，她嘴角弯着，朝对面看过来，“季润，是不是？”

　　她鼓励似的抬抬眼皮，凌季润看了一眼泪眼汪汪的凌众，他记忆里大人模样的人模糊得描述不出来。

　　他见凌众哭得更伤心了，他拉着自己的手臂嗅了嗅，问：“悦悦，要是我没有润润喜欢的味道怎么办啊？！！”

　　“不会的，无论你，”她看着两个至亲，“你们是什么样都会是我接纳的，喜欢的。”

　　管家将陈医生带到旁边那栋小屋休憩。陈雅悦一边按着棉球棒，一边观察着凌众刚刚还在喊痛、现在激动期待的神色，她比任何人都紧张。

　　过了一个小时，凌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Beta也没关系。”陈雅悦先说。

　　之前没有这种先例，没有科学依据可讲，完全是白元满的经验之谈。

　　一则凌众早已过了分化年龄，二则她上次感冒，分不清不适的缘由是从哪一刻从感冒变成易感分化的，她也没办法说明征兆，只能说一些“可能”。

　　午餐吃得晚，凌众察言观色，胃口很好但不怎么说悄悄话了，另外三人味同嚼蜡陪他吃。

　　餐后两个年轻人照顾需要午睡的凌众，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身体水分缺失，凌季润心里还记挂着其他事。

　　他返回到客厅时一扫茶几，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转身跑过去，抬腿三两步跨上楼梯台阶。

　　陈雅悦猝不及防，见到他进来急忙伸手拔了那黑色的东西，身体弹了起来。

　　“里面，是什么？”陈雅悦脸色不太好，凌季润放慢脚步走过去，“我看看。”

　　“行。”

　　她插上U盘，站过来把座位让给凌季润，有点慌里慌张，说：“我下去看看他。”

　　直到听到“嘭”的关门声他才坐下来，握住鼠标逐一打开那些照片、文件。
　　越看越心凉。

　　就像是上了屠宰场，刀起刀落。血液喷薄而出，身体疼了又空了，地上热了又凉了。

　　整个世界被一层红褐色、固化了的液体封闭着，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窒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推开。陈雅悦嘱咐：“你就当做不知情。”

　　“都这个时候了，妈，您觉得可能吗？”
　　“那药得拿回来，他每周都必须用。”陈雅悦说出自己的想法。陈束德一开始就知道这个U盘的存在。

　　一方面出于他的畸形管理，如果有人“碰巧”拿到，那他无聊的生活里就可以有充分理由惩治他人，无非就是杀鸡儆猴。

　　另一方面是源于他的高傲自负，这既是对陈雅悦的一种控制手段，同时他扔提防着底下人。

　　比如，他确信那药效果百试百灵，但他心有存疑凌众这个人，他不一般。所以留了这么一手，要是他装傻充愣，陈束德不信凌众不会回来拿走他的东西。

　　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打破花瓶的是个不喑世事的小妮子。

　　如何操作去推翻那恶魔还有待商榷，至少需要准备充分，从长计议。
　　凌季润张口否决：“不行，既然他知道，又怎么可能会受要挟，而且……”

　　这两人在书房谈了一下午，白元满跟着凌众去守卫大黄蜂，前几天拼的模型还有大半需要完成，材料被扑在光滑的地板上。

　　“不对不对，满满，不是这块儿，你看这里的角是不戳人手指的……”

　　“噢，好。”白元满心不在焉地划水，摸着一块块金属片，过了会儿她问，“众哥，你不想喝水果茶了吗？”

　　“吃过橙子啦！”
　　“噢。我出去一下可以吗？很快回来。”

　　凌众点点头，专心致志搞自己无懈可击的铠甲。白元满溜到厨房，询问管家是否备有蜂蜜。

　　他走下台阶便听到客厅有一些动静，电视里的动画人物还没演绎完，看影片的人已经东歪西倒，各朝一边。

　　都半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凌众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白元满在外侧，一条手臂垫着脑袋，下午的暖阳顺着高耸的窗户打进来，暖洋洋地照进来。

　　凌季润刚坐下来，女孩儿便睁开眼了，接着眯眼躲了一下那暖阳，再睁开眼时，他只看到澄澈又富有生机的眼睛。

　　白元满倏地站起身来，眉心被吹起，她吸了口气，转瞬即逝。她笑着解释：“麻了 ”
　　他握住她的手腕，问：“去哪儿。”

　　“等一下。”话声轻落，人跑了，很快端着一个玻璃杯过来，里面还飘着橙黄色的液体和果粒。

　　白元满蹲着看他喉结滚动，乖乖喝完那杯橙子蜂蜜水。等杯子空了她接过来，直起身，对方眼神追随着她，她指尖不禁触了触他发红的眼睑。

　　她摇摇手上的杯子，看向那边的楼梯口，轻问：“悦姐需不需要？”

　　凌季润不答，他仰起头，眼里亮堂堂，坦荡地装着许多属于他的心事，手指蜷缩又伸直，心神不决。

　　阳光慢慢偏移，他站起身，接过杯子，瓮声瓮气：“我去。”
　　错身时，白元满勾住他的小指，笃定道：“我在。”

　　如果你为此惶惶不安，我可以说到你愿意等闲视之，不受其扰。
　　这一晚白元满没有回去。

　　如过去的那个圣诞夜，凌季润躺在沙发上，辗转难眠。

　　她说的没错，母亲把他们养得太好，事到如今，他必须亲身穿过这层层丝网，走到最外围，让精疲力竭的人歇一歇。

　　他想，他也可以保护家人。
　　但理不清的事情又何止一件，他们再次约定，一步一步来。

　　外面仍在追寻，凌季润实在放心不下，另外他也有私心，这些如同闹剧上演，人真的会消失吗？

　　再次？
　　墙角亮着一只暖黄的筒灯，他看不到那枚橙黄色的抑制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