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ABO］》Ladyyyy

85、第156天

　　安然无事。

　　留下的人直到第二天都安然无事，城内基本只留下一些传言，普通百姓不知风波。

　　只是集团内部的大股东被接连秘密带走，被某知情人传了出来，下面的人才慌了神，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大动脉就断了呢？！

　　白元满那天晚上手机开机才发现母亲来了好几个电话，什么急事？她连忙拔掉数据线，拨了过去。

　　家里人都没事儿，只是白青云口气挺急的。急着让她回家，有事情是要面对面说的。
　　什么事儿？
　　追究自己期末只考了两科吗？

　　白元满看了一眼外面干枯的树枝。现在这场面，说实话，以她的身份呆着似乎也不是很方便。

　　这么想便这么做着，他们在楼梯间相遇了。
　　“要回去。”对方眸子深邃，先开口。

　　这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白元满点点头，往下跳了两个台阶。

　　二人刚齐平，对方看也不看，直接往后退了两级。
　　嗯？玩儿呢。

　　白元满狐疑地看着他，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下两阶。

　　侧头一看，凌季润倒退键似的，面不改色地重复刚刚的动作。

　　表情这么木讷，不是闹吧。
　　白元满摸了一下耳垂，银色的小耳钉挂在那里，有点凉。难道是那药的后遗症？

　　她扶着栏杆，干脆直接跨下三级台阶，让二人站在同一阶上面，她一只脚上前叉在对方双腿之间。

　　“别闹，你这样多危险啊，没站稳小则崴脚，大则，哈哈哈……躺在地上嗷嗷叫，哇哦哇呜……”

　　这么说完，对方的手掐住她胳肢窝下的骨肉，直接把人往上拎，放在上面一阶。
　　“咚”，白元满安全落地。

　　她不解，干啥呢这是。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模仿得还挺生动形象的，但对方也不笑。二人此时身高差距很少，白元满微微扬起下巴，她戳戳自己的脑门，委婉地问：“你这里，难受吗？”
　　“……”

　　“那你难受吗？”对方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特指，“这里。”

　　白元满的笑停住，她转了一下眼睛：“嗯……过几天就好了……就不会难受了……就跟蚊子咬了个包一样嘿嘿。”

　　凌季润不喜欢她这样的反应，受伤了还要装作无所谓，甚至因为考虑他的情绪，还要安抚他。

　　所以就因为不想让我知道，难受的时候也要找借口出门，自己去输液。

　　所以我会看到人潮往来，但你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离，孤寂的等待药水治愈伤疼。

　　她刻意隐瞒，所以自己连看连问都开不了口，不想让她白费心思。

　　正因为如此，这是一股哑火，它不会向外喷发，火舌沉默蹿过五脏六腑。

　　不仅如此，凌季润问：“你很喜欢吃豉油鸡吗？”
　　白元满认真想了一下，她不怎么挑食，况且凌家的食物一向讲究色香味俱全，哪次不是味蕾的享受，挑不出一点毛病。

　　两人几乎贴在一处，白元满的背微微朝后倒着，她诚实作答：“挺好吃的，你不喜欢？”
　　“不。”他叹了口气，思考完懊恼了一下，“以后的一段时间，你可能……”

　　白元满跟着他倒吸气：“可能……”
　　“可能会吃到有点难吃的豉油鸡。”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么严肃干嘛，吓人一跳，我还真以为你说什么大事儿呢！”
　　民以食为天，凌季润说：“这是。”

　　“好吧。噔噔噔……闪亮登场。”
　　凌季润看她挑挑眉，掏出一根细管。她拔开盖，纯白色的膏体在自己指腹上先擦了一道，随后膏体轻轻点在他唇上。

　　“有点干，现在才想起来出门带了这东西。”上下唇都擦过后，她又言传身教，抿着自己的上下唇，发出“叭叭叭”的声音，“这样。”

　　等人按照示范完整后，白元满将拧好盖的润唇膏递给他：“记得每天晚上睡觉前涂一下。”
　　停了两秒。
　　“嗯。”凌季润点头接过去。

　　没接走，唇膏又从他指尖离开，他抬起薄薄的眼皮，露出询问的眼神。

　　“傻了。”她一笑，手卡在他的两腮上，让人刚刚擦了唇膏，亮晶晶的唇嘟起来，“打开方式错了，应该是每天都由我给你涂，知道了吗？”

　　这下终于笑了，和以前一样，白元满先看到眼里的暖意溢出来，随后嘴角提起来，露出小虎牙。

　　白元满这才拍拍手，揣着人手机心安理得的下楼，一楼没有一个人，就连佣人都不知被安排到了何处，最是空寂。

　　出了房子，凌季润还跟着她，白元满回头问：“我怎么说的？”
　　“我们每天都会见面。”
　　这孩子有点偏科。

　　她提醒：“什么时候涂？”
　　“睡觉前。”

　　这话说得轻佻，和自己说出来的不是一个味儿。白元满干咳了一声，严词厉色道：“所以你现在该去睡觉。”
　　“如果你能睡觉前涂，那你……”他抱住手臂，“那我们，睡觉前都会在一起？”

　　“你耍什么流氓！”
　　“我可没有，只是照你的话理解的。所以睡觉前也不是必要条件么，待会儿你再给我涂一下不就好了。”
　　棋高一招。

　　白元满属实没意料到翻车来得这么快，她商量：“你回家就会睡觉吗？”

　　在车上凌季润就让她切回自己的账号，她有家人、朋友、同学，有交际圈，不止有自己。
　　家里黑洞洞的，白元满瞅了一眼表，九点多，不算晚。她做贼似的踮着脚尖朝前移动。
　　“该回去了。”

　　这道声音没有征兆忽然出现，白元满“嗬”了一下，捂住胸口，看向声源处，对方说了什么她实在没听清，被大脑的保护机制屏蔽了。

　　“妈？”白元满打开手机朝里走，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妈，你怎么不开灯？”
　　她的手按在墙上的开关，灯“唰”地亮起来。

　　莫名地，白元满觉得气氛有些累卵之危的意思。

　　她摸了一下耳垂，走过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听对方电话里准备谈论的很着急的话。

　　“在这儿你也算是体验过了。”白青云不为所动，手臂搭在沙发边上，按了按额角，没有商量余地地说，“走吧。”

　　“走，去哪儿？”
　　“你说呢，你家在这儿么。”
　　沉默整耳欲聋。

　　“妈？”
　　“我也不想在这耗着了，你知道的，我有自己的家庭了，我也很珍惜那样安稳的日子，往日如烟，过去就过去了。”

　　她刻意强调：“很多时间，在这里的很多时间，我没办法好好享受属于我的生活，对不起，我先跟你说一声。看到你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想到那昏暗的日子，不一样，我知道不一样，但我的精神会感觉又回到那样苦的日子里头了，没有尽头……”

　　“也别逃避了，这里不是我和你的世界，在这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不知道，这里的世界规则是什么？你能保证自己融合的很好吗？那一辈子不会被发现吗？发现了会怎么样……醒醒吧，白元满。”

　　“我知道你前几天回去了，所以你是能回去的，你不也早就猜测过么，现在也别装作真的很震撼。”

　　她指着一道房间门：“说白了，你又怎么知道里面的这个男人是谁，他沈依山现在对你百依百顺，保不准带着什么企图，你来这就有这个爹，我不信以你的胆量和才干，会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方好像真的是你爹，那你就真的把人当爹了吗？”

　　她好像还要说什么，但中道而止了。
　　毕竟那是例外。

　　她余光瞥过去，吊灯的白光铺满整个客厅，白元满的脸色比灯还要白。

　　白青云转过头，冷漠地继续说：“我不想再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拜托……”
　　白云满点点头，吸了一下鼻子，问：“所以，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会在这里的吗？”

　　对方脖子滚动了一下，肯定地说：“对。”
　　对。

　　这个字振聋发聩，让白元满再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震麻了她的经脉，白元满掏出来，好几天没有登录，上面的讯息需要回复很久。

　　白元满小声嘟喃，嘴里说的是：“我不想。”
　　【000发送视频通话】，她点击了“拒绝”，回复了两个字。
　　——等等。

　　再等等。
　　你看，真的有很多人在等着她回复的。

　　白青云似乎看到她的举动，本来不打算说的也全说了：“这些人不会记得我们的。”

　　“什么？”白元满嗓子有些生硬，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什么是不记得。”

　　“出差。”
　　白元满努力控制过，不想让眼眶里水迹的，容易看起来上火。

　　“你和你爸，不，沈依山，你们不总说我出差吗？其实我都不在这里，我早就发现，就连你都不会觉得奇怪，你呢，回去了几天，回来了大家不都好好的吗？他们怎么跟你说的，怎么年级第二缺考，学校老师问都不问，仅靠一句发烧就过去了？”

　　白青云放下腿，她轻松地拍了拍手，继续道：“他们有自己的运行生长记忆，但你不一样，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难道不是你自己最清楚吗？”

　　这个世界有一种自洽能力，身处这个世界的人并不会发觉异端，只有外来人，始终是外来人。

　　异类不可怕，可是不知哪一天又会变成别人口中的入侵者。

　　一个人能对抗一个世界吗？一个世界能容纳一个人，但一个世界的人容纳不了一个被众所周知的异类。

　　“留有全部记忆的是我和你，他们不会因为我和你改变，你那些同学朋友都不会慢慢遗忘，而是彻底消失，除非你再次出现。”

　　那记忆就会联合起来，你需要配合他们冠于的由头，学习这里的秩序。

　　“有什么意思，这不是遗忘，我们的生活痕迹自然会化为乌有。打破规则是不可能的，但对两个世界的人来说，就只是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我在那边的家里已经耽搁了太久，不想继续了。
　　“你就当做了个梦吧。”

　　白元满想过许多，唯独没有想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会无影无踪。
　　但她说过，不想回去，不就是世界观差异吗？这半年她学得很好。

　　“那妈，你是怎么过来的？”
　　白青云似乎是真的狠下心了，明明可以说“不知道”，但她还是要说：“没必要告诉你。”

　　白元满捏着手机，白青云有些话没有错，这里的记忆里超过她以往那些年加起来的总和，以至于她现在居然有些不习惯母亲这么生冷无情的话。

　　又沉默了好久，对方没有再字字珠玑，似乎在给她消化时间。

　　“可是，我没有回去过那么多次，你回去了，会不会你其实是可以自己回去的，然后就能回到你的家了。”
　　“那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儿？！”

　　白元满见她愤然质问，也忍不住生气，大声回：“那我呢，又不是我的错，我来这前没见着你，一觉醒来就见着了，我没有强迫你来这里，我不走，我不走……”

　　“你们娘俩说啥呢？”沈依山披着外套打开房间门，女儿顺着望过来，脸上的水痕像是撒了珍珠粉，他趿着拖鞋走过来，“唷，闺女儿这是遇到什么伤心事儿了，还是谁欺负你了？”他瞅了一眼白青云别着的脸，惊讶，压着嗓音说：“你妈说你了？”

　　白元满望着他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对视是双方敞开心扉，不留余地。沈依山坦然的望着她，眼睛里有无奈的叹息，有调侃的笑意。

　　她在这样的眼睛里找不到答案。

　　这只是一位父亲在和女儿、家人的生活中展现出的一种毫无保留的亲情。

　　至少，她感受到的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