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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种痘 ...


  •   我暗暗下了决心:我要救阿达哥哥,救弟弟,救我的亲人。
      这晚我出奇地沉默,连娘也奇怪地看了我好几眼,又突然白了脸,惊慌地用手摸我的额头。
      “娘,我没事。”
      “吓死我了,”娘拍拍胸口,“娘就怕你……唉。”天花象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在回忆有关天花的知识。天花是由病毒引起的,传染性极强,在现代被列为甲类传染病。天花病毒在人际间传染,通过吸入空气飞沫播散,一旦感染,很快就会发病,体温骤升到39至40℃,出现烦躁、头痛、后背与四肢酸疼、咽痛、寒战、出汗、呕吐、便稀等症状,二至四天会出皮疹,很快从面部漫延到四肢,体温大都下降,甚至正常,症状也减轻,但二三天之后疹会渐成水疱状,这就是痘疱,渐成脓疱,这时体温再度升高,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衰竭。通常病人二周内死亡。如果侥幸度过了生死关,一些人因为脓疱破裂结痂脱落后留下了疤痕,成了“麻子”。
      得过天花的人会终生有免疫力,所以古代有医生用天花病人脱落的痂磨成粉,来为健康孩子接种,使他们拥有免疫力。但这种方法的安全性没有保证,有的孩子因此感染了天花,甚至死亡。
      肖雨生活的时代,天花已经被消灭。但我还记得小时候种过天花疫苗,也就是牛痘。
      对了,牛痘!我跳了起来。牛痘比直接由天花病毒而来的“人痘”毒性低,安全性好,不会让接种者感染天花。我想起了牛痘免疫法的起源,既然不可能象前世一样,从医院里取得疫苗,这儿也没有现代化的实验室可以培养疫苗,那么我可以象那位发明牛痘的琴纳医生一样,用最原始的方法种痘。
      感谢前世多病的身体,要不是因为常生病,我也不会啃了一大堆医书。“久病成良医”这句话太有道理了,虽然肖雨的医学知识没能挽救自己的生命,但在这一世我却要用来救命了。
      打定主意,我立刻要和弟弟一起出去玩。
      娘不放心,这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精神紧张,恨不得让我和弟弟十二个时辰不离她的视线。但她还是同意了,吩咐丫环、仆人好好跟着,决不许踏出庄子半步。
      我顺手摸走了娘的一枚绣花针。

      拉着弟弟直奔牛棚,我笑咪咪地和喂牛的大叔、挤牛奶的大婶招呼,“南婶,南婶,让我帮你挤牛奶好不好?”声音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心情好嘛。
      “哎呀,我的宝贝小姐,这活哪能让你这儿娇贵的小人儿来干呢?”
      “人家想试试嘛,求求您啦,好南婶。”我拉着她的手撒娇,她急忙挣脱,胀红脸把手在围裙上使劲揩,我已经看见她手上皲裂的皮肤和疮疤。
      “这怎么行……”
      “拜托嘛……”在我的撒娇攻势和泪汪汪的大眼睛注视下,南婶终于答应让我试试。
      南婶把我搂在身前,手把手地教我挤牛奶。喝,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奶牛硕大的□□,□□周围有些疮疱,虽然看上去有点恶心,但我却大为高兴,这就是牛痘疫苗的来源。
      我假装跟南婶学挤牛奶,悄悄用手帕揩那些疮疱,得手后立刻宣称挤牛奶太麻烦,不想学了,又拉着弟弟离开了牛棚。
      “姐姐,我还没有挤呢。”弟弟不满地说。
      我故作神秘地说,“我有好玩的游戏,玩不玩?”
      “好啊好啊,我要玩。”可怜的弟弟,虽然在小孩子中也算很聪明的,但遇上有前世记忆的我,只好呆呆地被骗啦。
      “那伸出手来,卷起衣袖。”他乖乖地照做,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你看,那是什么?” 我手胡乱一指,趁他回头时,用绣花针飞快地在他手臂上扎了一下。
      “嘶,好痛!”弟弟眼泪汪汪,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好弟弟,不痛,姐姐给你擦一擦。” 我用揩了奶牛疮疱的手帕拭去他手臂上的血珠,故意多揉了几下。
      会不会有效呢?没经过灭活处理的牛痘病毒会不会引起其他后果呢?我没有把握,但只能冒险一试了。
      晚上回房,我又咬牙在自己的手臂上刺了一下,用同样的方法种上痘。
      然后,用一点温水浸泡手帕,再把水收集在一个瓷罐里,放入蛋清,希望这个简易的培养皿能培养出疫苗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完了能做的一切,我安心地上床睡觉,把一切交给老天。

      第二天早上,弟弟发烧了,整个庄子一下子炸了锅。
      娘把弟弟移入一间独立的小屋,自己守着弟弟寸步不离。
      我一听说弟弟发烧的消息,立刻飞奔而来,被宝婆婆在门口拦住,只好在拼命探头想看清屋里的情况,叫着,“弟弟,弟弟!”
      “宝妈,快把潇儿带走。”屋里传出娘的声音。
      我看不见弟弟此时的情况,但瞄到了眼睛红肿的母亲,急得大哭,“弟弟,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呜呜……”如果不是我胡乱给弟弟种痘,他现在也许好好的吧?我应该先在自己身上试了再给弟弟种,如果弟弟有什么……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宝妈!”娘的声音提高了。
      宝婆婆抱起我,不顾我的哭叫挣扎,把我抱离小屋。“我的小祖宗,你弟弟病了,你娘心都快操碎了。你要是也有什么好歹,你爹娘怎么受得了……”
      我不再挣扎,伏在宝婆婆怀里低声哭泣,喃喃唤着“弟弟,弟弟……”
      这一天,庄里的农户、仆人都不敢靠近主屋;他们的孩子也已经被送走;派去请大夫的仆人回来了,说没有大夫肯来。
      幸好有宝婆婆,井井有条地安排下人在主屋里熏醋,打开窗子通风,用开水烫衣服被褥,叫众人的各自做自己的事,不许慌张,不许乱说话。
      我不敢给焦头烂额的大人们添乱,不哭不闹,特别的乖巧听话。
      “小少爷出痘疹了……”丫环小声传递在消息,“在手臂上……”
      都怪我,是我给弟弟手臂上种了痘,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第二天,“小少爷退烧了……”丫环的脸色并没有轻松下来,退烧也有可能是危险的征兆。
      这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哭,泪水浸湿了枕头。
      第三天,“小少爷的痘疮结疤了,他吃了半碗粥,人也精神了些。”丫环的笑容有些兴奋。
      我又哭了,这次是喜极而泣,我明白弟弟度过难关了。
      次日弟弟果然恢复了,痘痂完全脱落,手臂上只留下了一点浅浅的疤痕。只是高烧了几日,人还有些虚弱。
      我高兴地抱着弟弟傻笑,笑得眼泪都沾上了他的脸。悄悄摸摸自己的手臂,那里也有一处浅浅的疤痕,牛痘成功了!
      全庄的人都松了口大气。
      我和弟弟没两天又活蹦乱跳地到处捣蛋了。
      娘过度劳累,心情放松反而倒下了,在床上躺了几天才好。

      要推广牛痘,挽救更多人的生命。这是我的决定。
      我立刻找到娘,说自己有预防天花的疫苗,要求召集庄里的人种痘。
      “去和弟弟玩,娘正忙着呢。”娘正坐在三角梅下缝制孩子的衣服,没把我的话当真。
      “是真的!”我恨不得赌咒发誓。
      “小孩子乱说话,听说连大理城里的大夫的熟苗都没了,你哪来的疫苗。”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让母亲接受。前世的我不是涉世不深的小女孩,明白现实中人们总是排斥与众不同的行为;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本能的反应恐惧和拒绝。绝不象以前看的穿越时空的小说,主人公到了古代,特立独行的行为轻易得到人们的赞赏,更大的可能是被当成妖孽烧死吧。
      低头想想,我编了一个故事,“前几天遇到一个老头,他给我的。”
      娘停下了手中的针线,“什么时候?在哪?那老头什么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东边那片树林边上。” 我讲着自己编的故事:前些天我和弟弟在树林玩耍时,一个老头经过,向我们问去大理的路。我给他指了路,还告诉他大理正流行天花,劝他不要去。老头说他有痘苗,不怕,还给我和弟弟种了痘苗,临走时给了我一个瓶子,说里面是熟苗,如果过几天我和弟弟没事,就可以给别人种。还教了我保存接种的方法,然后就走了。
      娘仔仔细细地追问,从老头穿什么衣服、说话的口音,到怎么种的痘,我差点圆不了谎,好在可以倚小卖小,推说没注意,或是记不清了。
      娘将信将疑,喃喃自语,“难道是苗家的巫医?还是玉龙山下来的佛菩萨……”
      我看母亲似乎有些信了,悄悄吐舌,暗暗庆幸。云贵川藏民族众多,各有各的风俗、宗教,有的信佛,有的行巫,有的拜鬼……各族都有些外人不知的神秘本领,这里的人对奇闻怪事的接受度也高一些。这要是在保守的汉人中,非被人当妖言惑众不可。
      “娘,明天就就庄子里的人都来种痘苗好吗?”
      “这……”娘还在犹疑,“真的是痘苗吗?有效吗?种了会不会有危险?”
      “我和弟弟已经种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嘛。”我挽起衣袖,“你看,这个疤痕就是痘痕,以后我就不会染上天花了,弟弟的手臂上也有。”
      娘用手指轻触女儿手臂上浅浅的疤痕,又拉过弟弟的手臂,果然也有一样的疤痕。她几乎相信了,如果全庄人都种了痘,就再不必怕天花了。
      可是我毕竟是不到三岁的孩子,她对我的话还是半信半疑,这可不是小事啊。
      “娘!”我着急地喊,形势可不等人啊,再迟疑可能就晚了。
      全庄人的命就在娘的一句话上,沉重的压力让她开不了口。
      “小小姐,能把那痘苗拿来看看吗?”宝婆婆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我兴奋地点头,转身向自己房间跑去。
      “宝妈……”
      “小姐,小小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我看听她的话可行……”
      片刻之后我回来,身边的丫环捧着瓷罐。“娘,痘苗拿来了。”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娘和宝婆婆看着罐子里的液体不做声,她们也不知道痘苗应该是什么样子。
      宝婆婆清清喉咙,“什么时候能给大伙种?”
      “明天,明天就可以!”我喜笑颜开。我知道宝婆婆同意了,就等于娘同意。就算娘还有疑虑,宝婆婆也会说服她的。

      这天,在我指挥下,将我培养的痘苗用蒸馏水稀释,又把准备好的针、棉纱、瓷瓶在沸水里煮过消毒。娘叫管家通知农户和仆人,明天到主屋种痘苗。
      消息传出,全庄再次沸腾了,农户和仆人们都丢下手里的活,跑到主屋来打听情况。娘聪明地没说我编的那套故事,只说从巫医那儿得到了最好的熟苗。人们七嘴八舌地问清了,才满意地散去。
      次日一早,我刚迈出屋门槛,就被外面的人群吓了一跳。全庄人都来了,扶老携幼,井然有序地在门处排好了长队。娘急忙命人搬出准备好的器物,先伸出自己的手臂,让人按我交代的方法种痘。有了她的示范,人们更深信不疑,不到半天,全庄人都种了痘。
      总算结束了,我松了口气。
      没想到第二天我又被屋外的人流吓了一跳。原来消息传开了,附近的乡民纷纷跑来要求种痘。娘没办法,只好一一满足大家的要求。
      绝大多数种痘的人手臂上很快出现了痘疤,没有不良反应。几个体弱的孩子发了烧,家人惊惶地抱了来找娘,但孩子一两天后就退了烧,家人又千恩万谢,不好意思地走了。
      这以后连续多日,天天都有闻讯而来求治的人。我不断地培养痘种,才勉强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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