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3、噬情之毒（三）

　　“映雪的病，能不能治？”上官逸问。
　　云小七放下手中的烤兔子腿，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扯过上官逸那绸缎料子的大衣袖，拼命的擦了擦，待到确定把一手的油迹都擦干净了，才抬起头，用一双纯真无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你有话快说。”上官逸下意识的有些烦躁。
　　“你是真心要救她？”
　　“废话。”上官逸避开了云小七那看上去单纯的眼神。
　　云小七把一直握在左手的药丸又塞回了袖子里。
　　“不瞒你说，我们紫云山庄的三爷，还没回来。”云小七表现的吞吞吐吐，“能不能救，这要看三爷回来才知道。”
　　上官逸的表情，不经意的严肃了起来，眼光里闪现出一丝异样。
　　“既然这样，那三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也不知道，三爷办起事来，总是说不见就不见了，该见的时候自然就出现了。”云小七说。
　　“我只是担心，映雪的身子……”
　　“这个，你急也没用。急也急不来，三爷他，从来都是不急的。”云小七闪动着他那看似纯真的大眼睛安慰道。
　　“那你今日先回去，三爷来了，再来告诉我。”

　　上官逸自认为是个读过许多书的人，不至于被这么个市井孩童压制住，可是这两日来，他与这云小七交谈，每次都是自己占了下风，仿佛好处都是让这个顽劣的孩童占了去。云小七看上去也普通的很，瘦弱，和自己比，显然是矮小的。长相也普通的很，只是那双眼睛，明亮的很，这也算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了。这样的少年，在人群里挤一挤，就一定会丢掉。紫云山庄虽然神秘，但是江湖人都知道，除了四位庄主，剩下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比如要饭的，小偷，农夫，猎户……
　　武瀚身材魁梧，上官逸那日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人称二爷。昨日意外捕捉到的赵轩枫，美面如玉，气质如兰。是江湖上各家小姐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大户人家女婿的首选。江湖上敬他一声三爷。四姑娘笑起来千娇百媚，在若金国的乐坊，曾经名噪一时。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纳入了紫云山庄。传闻这紫云山庄的庄主云爷，对美人偏爱有加，于是就收了她。这四姑娘最后也只能是四姑娘，而不是紫云山庄的庄主夫人。因为早年四姑娘曾经卖笑青楼，所以知道她的人很多，上官逸反倒觉得见不见得到，已经无所谓了。只是这云爷，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和紫云山庄打过交道的人很多，却没人说得清云爷的相貌。

　　上官逸盘算着日子，眼神里再也没了人前的温顺，反而是说不出的狠辣。
　　“无极哥哥。”上官映雪拖着病弱的身子，呼唤他。
　　“雪儿，怎么样了？”
　　上官映雪摇了摇头，其实只要是她一想到眼前的男子，一看到他，自己的心就会如刀绞般的剧烈疼痛起来。毒发的越久，疼的也就越厉害。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很多汗。“无极哥哥找到云庄主了没？”
　　“还没。”上官逸答道。
　　“还有两日。”上官映雪说。

　　毒发第六日。

　　紫云山庄向各地发出了暗号要三爷回庄。按理，三爷一定会收到信息。可是一天过去了，三爷没有回来。今日的大堂上，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
　　“轩枫这小子真的出事了？”武瀚虽然脾气和赵轩枫不和，但是熊一般的动物直觉，还是让他开始担心了起来。
　　“二哥急也没有用，轩枫要是自己想消失，我们是怎么查都查不到的。”四姑娘说。
　　“爷爷的，那小子没事会自己消失？他哪次不是一接到庄主的号令第一个赶回来。”
　　“云爷，还等么？”四姑娘问。
　　“让各个庄的人派人去查，武瀚，你和蓉绮一起，下帖拜会上官老先生，顺便把这次的医药费收回来。”
　　“不知道云爷是要上官家哪部分家产？”四姑娘问。
　　“这里还是离京城太近了，我们南下。”云爷说。
　　“蓉绮明白了。”

　　上官家是老皇帝曾经的战友。也是助这皇帝登基的一股势力。老皇帝为了谢他当年在战场上救他一命，便要将整个京城的一半赠给他。可是出人意料的，上官老先生不仅辞退了朝中职务，专心养花养草，也推掉了这京城一半的产业，只留了现在这一套庭院。老皇帝对上官家喜欢的很，于是在南方，为上官家建了十余处私宅。
　　南方远离京城，曾经因为战乱而萧条。现在也自然比不过京城繁华。南方也同样是曾经内战的源头，一些余孽也多盘踞在那里。所以这南方的宅子，上官家其实并不敢去住。建了多久，也就荒废了多久。

　　上官老爷子的府宅，坐落在京城东部。从紫云山庄到上官府宅，驱车也要一个时辰。
　　“蓉绮，小七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哥问的是什么？”
　　“小七当真要咱们都迁往南方去？这可从来没听他说过。”
　　“七爷既然选择了南方，这自然是因为，如今的京城，比南方更凶险。”四姑娘叹了口气。
　　“这上官老头子有皇帝做靠山，都不敢牵去南方，还有什么比南方凶险的。”武瀚说。
　　“二哥，上官家不敢去南方，正是在忌惮老皇帝。”
　　“爷爷的，自从小七接下这紫云山庄，就断了和皇家的联系。看来这老皇帝比爷爷我还要凶暴，连小七都要怕他。”

　　本来上官老爷子对紫云山庄是有些瞧不起的。话说树大招风，紫云山庄只要动一动，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就会如雪花般的乱飞。上官老爷子早就已经过了知命之年，看惯了这些为了名誉的争斗。紫云山庄每次要的，都是人家挚爱之物，惹得江湖人眼馋艳羡。这次，竟然要了谁都已经遗忘了的南方别院来。他这才想起十日前，那男人来向他要映雪，说是他虽然有毒药，也有解药，但却不一定能保得住映雪的命。
　　上官老爷子当时只认为是他念在自己是老皇帝的旧交，对他礼让，所以收起了他那战无不胜，运筹帷幄的傲气。现在才明白，原来这紫云山庄，更有高人在。既然云庄主一心不想趟这浑水，你又何苦要强求。

　　待到天亮了，就是最后一日了。这夜异常的安静。云小七卧在紫云山庄大堂上。等着赵轩枫的归来，等着夜蓉绮和武瀚的地契。
　　“云爷，二爷和四姑娘回来了。”

　　“云爷，上官老爷子说，有时间一定要请您去府上喝几杯。”武瀚一脸喜气。仿佛是今日在上官府宅，被赞的是他一样。
　　“上官先生说，云爷是明白人，既然不想踏入这纷争之中，他能给的也只有这安身立命之所，人，不在他那。”蓉绮说。
　　“那看来，我们也不用等三爷了。”云小七疲惫的笑了笑。

　　云小七走在街道上，想了很多事情，比如那日的大火，上官逸压在他肩膀的重量，走着走着，就到了闲云饭庄。早就已经过了打烊的时间，早就应该大门紧闭的闲云饭庄，却灯火通明，像是知道他要来，在等着他一般。

　　“上官公子今日要请我吃什么？”云小七笑着走了进去。
　　“烤人肉如何？”上官逸虽然在笑，眼睛里，却闪着寒光。
　　“那你把这食材给我，我自己烤就好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分享这美味。”
　　“这可不行，我听说今日二爷和四姑娘去了我上官家，收了地契。”上官逸看着他，那寒光像是要把他钉死一般。“我这可是在为紫云山庄庆祝。”
　　“那我就无福消受了，不如我回去帮你叫云爷二爷三爷四姑娘来？”云小七说。
　　“小七，这地契既然收了，映雪的病……”
　　“我还以为你要先请我填饱肚子，先让我看看这人肉食材怎么样？”
　　“那你是要手，要脚，还是要头？我看你那日吃最喜欢吃烤兔子腿，不如今日烤人腿如何？”
　　“上官逸，我要的是活生生，完完整整的人。”
　　上官逸笑而不语，只是这笑，太寒冷。

　　这是云小七第一次见到上官映雪。因为上官逸没有进来，所以上官映雪的脸色好了很多，没有动情，就不会有噬情之痛。她缓缓的站起身，月光下，让人恍如梦境。
　　“上官姑娘。”云小七看着直了眼。“我是来为上官姑娘治病的。”
　　上官映雪笑了笑。云小七就觉得一阵晕眩。
　　“只是在这之前，小的有几句话要问姑娘。”
　　“公子怎么称呼？”
　　“云小七。叫我小七就好了。”
　　“那云公子，你要问什么。”
　　“向姑娘问一个人的下落。”云小七说。
　　“云公子要寻人，何不去求云庄主。”
　　“姑娘，若是过了今日，姑娘就没有救了。值得么？”云小七问。
　　“云公子若是怜惜我，又何必要让我受苦。”
　　“若是我现在救了你，我们三爷，还能不能活下来？”云小七的眼中掠过一丝哀求。
　　“云公子，你去求求云庄主，只要他肯相见。不见我也没关系，听闻云庄主怜爱往昔倾国倾城的乐坊头牌，我也无心要与四姑娘争宠，只是求他，见见我哥哥。”
　　“我不懂。”云小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