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云小七

4、噬情之毒（四）

　　“我不懂。”云小七说。
　　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云小七是听过的。
　　十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他。他笑起来安静的又些寂寞。她有些不明白，这人翻墙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笑了笑说，为了看看你。
　　十二岁那年，她选了件粉色的长裙，衬的她更加娇艳欲滴，她故意失足，被裙子绊倒，只是因为这少年，虽然是来看他，可是眼里似乎又没有她，她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那年少年十四岁。臂膀坚实有力，她被他抱在怀里，觉得好安心。她附在他耳边说，“我好喜欢你。”她感觉到，少年抱着她的怀抱，紧了一紧。
　　后来年迈的外公来找她，说是要给她选门亲事。她以为凭她的容貌，凭他们的关系，门当户对，嫁他是天经地义。可是爷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告诉她，爷爷只希望你嫁的幸福。这少年，给不了你任何幸福。
　　她哭，她闹。她不解。她断食拒绝见任何人。
　　后来他来了。没有问什么，没有说什么。只是亲自喂她吃饭，守着她安睡。寸步不离。
　　她觉得，这一生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已经足够了。

　　半个月前。
　　他来找她。他说，“映雪，你真的很美。”她低着头，心里开出了花。
　　“映雪，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她满眼幸福，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去做。
　　他白皙纤长的手指拿出一颗粉色的药丸。他说，“这是噬情丸。”
　　她觉得自己的幸福好像被人偷走了，心好像也没有了。她的外公是曾经南征北战的大将军，虽然很多东西她没经历过也没见过，但是这噬情丸，她却听说过，这是她娘的死因。她不想怪他，他那么完美，有什么可以被责怪。她接过那粒药丸，吞了下去。
　　“你不问为什么？”
　　她摇头，笑的让人心动。

　　“他是老大，还是老三？”云小七问。
　　“云公子果然聪明。”上官映雪笑了笑。“他是当今三皇子。”
　　“这噬情丸，其实并不难解。”云小七在怀里掏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上官映雪却没有去接，只是笑着看着他。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死？”云小七问。
　　“遇见他，可以陪他一段路，并且能成为对他有用的人，已经值得了。”上官映雪说。
　　“你才十六岁，还有大好的年华，可以重新来过。”云小七说。
　　“云公子可有爱过人？”
　　云小七没有说话。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女人脑子里想什么，他还不想听到武瀚咆哮的怒吼。
　　“云公子，就算我现在一想到他心如刀绞，一见到他就痛不欲生，可是我还是幸福的。他现在每日陪在我身边，满心怜爱。我还有什么不知足。我最难过最痛苦的事情是自从我服了这毒，越来越记不清我们之间的事情，越来越回忆不起他的相貌，自己的感情像是在体内被抽离一般，我可以忍受疼痛，死亡，但我不能原谅自己忘记他。”

　　上官逸在门口听的清清楚楚。他早就知道上官映雪外柔内刚，就算能凭借上官映雪的美貌引出紫云山庄的人，就算一切都可以如他的计划般进行，他也早就料到，上官映雪不一定会服这解药。她太像她娘。

　　毒发第七日，正午。
　　赵轩枫满脸胡渣的出现在闲云饭庄。已经一天一夜未眠的云小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第一次这么担心一个人，他从来没想过，这个无所不能的赵轩枫，也会被人抓住。
　　“三爷！”云小七激动的跑了过去，左摸摸右摸摸，生怕他当真少了胳膊断了腿。
　　“还叫我三爷，你就不怕我现在的样子，给紫云山庄丢脸。”
　　“还能说话，也能听到我说话，耳朵没事，舌头也没掉，看看，快看看，我是谁？”云小七激动的说。
　　“小七！”赵轩枫的脸上立刻多了两条黑线。
　　“眼睛，脑子都没事！”云小七高兴极了，一把抱住了赵轩枫，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在赵轩枫的手里接过了一张字条。

　　“云小七，这食材你还满意？”上官逸问。
　　“满意，满意的很。你确定你没给我家三爷下什么毒？”云小七警觉的问。
　　“你这倒提醒我了。”上官逸说。
　　“别了，别，我求求你了，上官小少爷。”云小七偷偷瞄了一眼上官逸，虽然长得实在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是他实在是太可怕，美女坐怀不乱也就算了，竟然舍得用这招来勾引云爷。云爷表示，背后阴风阵阵。
　　“你要不要紫云山庄为上官姑娘定做上好的棺木？”云小七弱弱的问，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上官逸到底还有没有心，他服了这噬情丸，这辈子也没有毒发的一天。
　　“不用了，我去看看她。”上官逸说。
　　那一瞬间，云小七好像在上官逸身上看到了一点点叫做人性的东西。

　　这已经是夜里，明日的太阳一升起来，就是美人香消玉殒的时候。此刻的上官映雪，似乎已经记不得这个熟悉的怀抱了。可是她依旧死死的抓着他，不肯放手。她已经记不得她爱的那个人的相貌，她脸色极其苍白，因为剧痛而流下的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
　　“映雪，你是个好女孩。”
　　上官映雪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已经微弱的听不到声音了，云小七知趣的退出了客房，在大厅里要了坛酒。

　　他展开那张握了很久的纸条，那是赵轩枫独有的字体，如龙在天，笔锋苍劲有力。上面只有四个字“公子无极”。
　　快打烊的时候，武瀚终于跑来了。
　　“小七，照你的吩咐，紫云山庄吃闲饭的已经全动身南下了。”
　　“武二爷，我怎么觉得你才是饭量最大的那个呢？”云小七说。
　　“小七，这你就不够意思了，这事是我惹上的，自然还是要我来收尾。”武瀚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待会上官逸出来，你就带上官映雪走吧。”云小七说。
　　“她就肯跟我走？”武瀚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上官老爷子已经把上官映雪许给我了，你带她走，自然没人会拦你。过几日，我会亲自去上官府宅为你提亲。上官老爷子那，由我去说。”
　　“那是那是，那日在我和蓉绮在酒席上，上官老爷子一听你要的是那鸟不拉屎的破宅子，一直夸你，说什么也要让这上官映雪跟了你。哪怕是排在四姑娘后面都可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四妹对你死心塌地，这上官老头子，也巴不得把孙女送你呢？”
　　“因为爱。”云小七给自己倒了杯酒。

　　上官逸出来的时候，云小七已经喝的有些晕了。武瀚也没太在意两个人，直奔那上官映雪的卧房。
　　“小七，你怕不怕我反悔了？”上官逸脸上有一丝苦笑。
　　“怕？怕什么，反正服了这噬情毒的人，不是被情给毒死，就是要忘了这段情。她一觉醒来，都不记得你了，我怕什么。”云小七说。
　　“你不怕她再爱上我？”上官逸反问。
　　“大少爷，大大大少爷，我拜托你醒醒。你害的人家大姑娘为你受了这么多苦还不够？你难道真的希望她为你去死么？”
　　“小七，云庄主可会娶她？”
　　“不会。娶她的是武二爷。”
　　“云庄主难道对名满京城的绝色美人没有兴趣？”
　　“云庄主救她，只是因为武二爷对上官映雪一见钟情。”
　　“那映雪大婚之日，我可以不可以去参加？”
　　“云庄主已经决定把上官别院给武二爷和映雪姑娘，以你现在的身份，能南下么？”云小七略带讥讽。
　　“小七，我想要见云庄主一面。”
　　“云庄主不想见你，再说，那日废旧胡同里，你想要的册子已经到手了，三爷你也盘问过，你想要的，想知道，都已经如愿了。还见我们庄主做什么？”
　　“小七，你可知道我是谁？”
　　“公子无极。”
　　“何时知道的？”
　　“你说，老皇帝怎么没给你起名叫无情呢？”云小七显然是喝多了。

　　若无极不想再去说些什么，这个时候，武瀚抱着上官映雪走过大厅，依旧是一袭粉衣，他好像记起了自己也曾经这样抱着她，她贴着自己的耳朵说，我喜欢你，然后羞红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
　　他看着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泪痕未干，却面带笑意。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微笑。
　　他想伸手去擦掉她眼角的泪，发觉手里还有刚才怀抱她的气息。
　　他说，“雪儿，我们重新开始。”
　　美人躺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他说，“雪儿，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更美好，更快乐的回忆。我会向你外公提亲，明日我便上门求亲，你抬头，看到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美少年，你红着脸问外公，这位哥哥是谁……”
　　美人终于笑了，她说，“无极哥哥，你说话可要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