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11、第 11 章

　　眼见再多说也只是浪费口舌，小九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抛开徐然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这一个星期来，徐然每晚都像刚校对过的时钟一样准时在吧台前坐下，每过一个小时就点一杯酒，默默遥望着郭桓的身影独自喝酒。也不知道郭桓是天生迟钝还是故意无视，照样一派自如地该干嘛干嘛。偶尔和徐然四目相对，郭桓便自然地轻轻点头示意，没有更多言语。
　　这星期小九一共有三天晚班，每晚目睹这样的场景，不由打从心底为这两个人着急。在他看来，以徐然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性格，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显然不同寻常。而郭桓谜一般的性格和打工目的更是如一只调皮的猫爪，在小九的胸口反复挠来挠去。
　　小九并不讨厌郭桓，甚至可以说很愿意亲近他。一方面是出于好奇，另一方面多少也是因为他的笑容里的确有某种让人着迷的东西。以前看言情小说里写女主角在看到男主角的笑容后立刻偃旗息鼓乖乖就范，当时的小九或许还能把这样的情节当作笑话哈哈一笑便抛在脑后，现在却不能像过去那样轻易地加以否定。能够有这样打动人心的笑容大概也是一种才能，小九如此下了定义。
　　而郭桓那一方面对于小九的热情回应得并不怎么积极。除了必要的打招呼和工作事务之外，郭桓几乎不会主动向小九搭话，两人的对话也限定于你问一句我回半句的一问一答上，更多时候都是小九一个人唱独角戏。而话题一旦稍微有所深入，郭桓便敛了口，不愿就自己的事情多说半个字。一旦小九试图追问，郭桓就亮出必杀的微笑，轻轻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嗯？”字，每当这时话题必然在小九的愕然中戛然而止。
　　十一点半，徐然终于昂起头吞下了杯中最后一滴酒。喝完今天的份额，徐然百无聊赖地靠在吧台上，呆呆看小九忙活。这三杯酒的时间里，郭桓好几次走过来，但都只是不咸不淡地报了个酒名就匆匆转身离去。相对于上次见到郭允诚的积极，徐然也似乎完全没有主动搭讪他的意思，自始至终只是重复着看两眼郭桓，再看看钟，默默舔一口杯子的简单动作，如此循环往复。
　　一想到再过半小时徐然又要像前几天那样形单影只地顶着风雪回家，小九不免有些同情这个被老板称为“大野狼”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对于同性的癖好并不值得褒奖，但像这样日复一日只能呆呆看着自己中意的人却连话都说不上也未免有些可怜。如果说这是老天爷对过去十年里一直无节操可言的徐然的惩罚，小九看了眼被酒气熏得双眼微微泛红的徐然，心想应该罚得也差不多够了。
　　大概是今天的小九想太多被激起了同情心，今天的徐然看在他眼里分外落魄。尽管这个好面子功夫的男人一如往常那样全副武装穿得人模人样，可飘忽忽的眼神却仿佛被雨淋过一般。
　　“店长，你最近都没工作？”眼见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九开始整理吧台，趁着间隙和徐然搭起话来。
　　“嗯，我手这个样子，没办法工作。”徐然抱起脑袋歪倒在吧台上，以快要睡着的平仄语调语声含糊地咕噜了一句。
　　“不就是被碰掉了一块皮么，至于这么夸张？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任性会被甩的。”小九意有所指地坏笑起来。
　　“你这家伙！嘲笑长辈会遭报应的。”徐然抬起脑袋，额头上被压出一块红色的痕迹，和龇牙咧嘴的表情呈强烈对比的脸让人完全感觉不到话中应有的气势。
　　看着徐然的样子，小九忍不住笑起来。徐然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巴巴地望着壁钟趴在桌子上发呆。小九收拾得差不多了，想起刚才的对话，突然有些在意，又问道：“店长，你一直不上班真的不要紧？”
　　“没办法，谁让我受伤了。”徐然晃了晃即使在开着空调的温暖室内也从不脱下手套的手，一脸认真，但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小九更觉得像是敷衍。
　　“不要开玩笑……”
　　“小九，这个。”
　　正好在这个时候，郭桓将客人喝剩的杯子送了过来。小九接过杯子，道了声“辛苦了”，转身开始最后的清洗工作。
　　“没办法，我不像你们，我的手是不能轻易乱动的。”
　　徐然打着哈欠，兀自继续刚才的话题。
　　“啊？”小九从一堆泡沫中直起身，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平时早就回到工作岗位上的郭桓也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发表奇怪言论的徐然。
　　“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我的手不是随便能动的，感觉真诡异。”直言直语的小九第一个说出感想，转头看向郭桓，后者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不拿比酒杯重的东西。除非偶尔要签名画押之类，我也几乎不写字，以防起茧子。不能抽烟，因为会把手指熏黄。每天还限定洗手次数，每个星期至少要用牛奶泡一次手。没办法，为了工作……”徐然自然地接连吐出让人不解的言论，注意到小九和郭桓不无诧异的表情，终于笑出声来，“于任文那家伙没说过？我是手模特。”
　　“手模特？”小九歪起眉毛。
　　“我在电视里看到过，是那种专门给手表之类的商品做广告的工作。”虽然说知道，但郭桓的语气却并不那么确定。
　　“差不多吧。手表、珠宝、化妆品……什么都有。”徐然点点头，看着郭桓的眼因为得到对方的肯定而充满笑意。
　　“还真有这样的工作？”小九不可置信地看看郭桓又看看徐然，“工资一定不少吧？虽然说是手模特但好歹也是模特啊！真好，轻轻松松就能赚很多钱。”
　　徐然苦笑了一下，说：“还行吧。”
　　“平时生活上会很麻烦吧？每天都要做护理，不能摘手套也不能做事。”郭桓瞅了眼徐然的手套。
　　“冬天也还好，夏天就比较麻烦了。一个男人夏天还戴手套，走在路上回头率真不是一般高。”徐然一脸的为难。
　　郭桓看了看徐然，不明白他到底是没有意识到或是开玩笑。在他看来，长相西化的徐然走在路上不引人注目才叫奇怪。
　　“那平时的家务怎么办？你的手能洗衣服刷碗？”小九来了兴致，干脆放下手头的工作，竖起沾满泡沫的手靠在吧台上问。
　　“我自己是从来不做这些事的。有时候于任文会来帮忙收拾，不过他最近都在忙工作，没空过来，我在考虑要不要请个钟点工……”
　　“老板会做家务？”听到于任文的名字，小九两眼放起光来，登时来了精神，连续工作了大半天的疲累也烟消云散。
　　“也就是扫地洗碗熨衣服什么的，这种事谁都会吧？”不明白小九在高兴什么，徐然不解地反问。
　　“老板会熨衣服？”
　　“是啊，我身上这件还是他上次来帮我熨的。”徐然不以为意地指指外套下的红黑条纹衬衫。
　　小九闻言，顾不得满手的白色泡沫，跳上前一把抓起徐然的衬衫拉到眼前，一个劲地嘀嘀咕咕：“啊，我说你这件衬衫怎么特别平整，老板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徐然皱着眉头拍拍小九几乎蹭在自己胸口上的脑袋。“你这家伙！放手放手！泡沫都蹭我衣服上了！”
　　“看看有什么要紧，反正老板还会帮你再熨。”
　　“那家伙才没那空闲。我现在能穿的衬衫就只剩这么一件了，你再乱动我就从你的工资里扣观赏费。”徐然说着，轻轻推了推小九，“赶紧回去工作，你早收拾完早点关门我也好早点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小九不舍地松手，转身继续洗他的杯子。
　　“店长，你要招钟点工？”
　　徐然还在为衬衫上的泡沫发愁，郭桓贴心地递上来一张纸巾，低声问。
　　徐然接过纸巾，点点头。“算是吧，不过快过年了，好的钟点工都走得差不多了，招不到合适的。”
　　郭桓沉默了片刻，突然问：“我来帮你做家务，怎么样？”
　　“你？”
　　还以为郭桓在开玩笑，徐然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在郭桓认真的眼神下把几乎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咽了下去。
　　“你刚才也说，就是扫地洗碗之类的事吧？我在家里有时候也帮我爸熨衣服，你可以放心。”见徐然不吱声，郭桓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我没怀疑你的能力。”徐然嗫嚅了一下，“我就是在想，又是酒吧又要做钟点工，你忙得过来吗？”
　　郭桓停顿了一秒，微微笑道：“没关系。”
　　我果然对他的笑容没有抵抗力……
　　徐然认命地想。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觉得我挺勤劳的……难得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