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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本是喜上再添喜,偏逢屋漏连夜雨 ...

  •   “啪啪啪啪……”流家堡的门口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绸,放起了鞭炮。
      过路的人凑热闹,拉着一个本地人问道:“这个流家堡有甚么喜事儿,娶亲还是做寿?”
      “兄弟一看就是外地人,今儿个不是娶亲也不是做寿,是添丁!”
      “添丁?需要这么大的排场吗?难不成这宅子的老爷老来得子?”
      “呸呸呸,你才老呢,流家堡当家的年轻着呢!你去问问,谁不知道流堡主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跟老字不沾边儿。而且你的猜想也不对,这添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
      “哦?这倒真是奇了。我还没见过谁家生女儿这么敲锣打鼓,到处宣传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流家堡在绵州可是响当当的大户人家,已经存在了好几百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的。不仅是因为祖传的武艺,还因为一个非常奇怪的事儿。”
      “什么事儿?”
      “自从迁来绵州,流家就只生男,不生女,好几辈人都盼望着能生出个千金来,可惜了,那些夫人们肚子不争气呀。哎,你说,怪事年年有,今儿这二夫人偏就生出了个女儿,你说这一家子能不张灯结彩,放花炮吗?”

      “我听来的,和小哥说的有点儿不一样。”旁边一个商贩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时插嘴道。
      “快说。”
      “我听说,几百年前有个道士留下了一个预言,说流家会世世代代生男不生女,要是哪一天生了女儿出来,流家就要败了。我看这花炮是为辟邪而放。”
      正当他们说得起劲的时候,一个花轿从流家堡里抬了出来,往西门去了。
      “别嚼舌根了,做自己的生意,小心被流家堡的人听见,吃不了兜着走。”商贩的娘子拎着相公的耳朵,把他叫了回去。路人也就散去了。

      流家堡里,和街道上的喜庆不同,四周寂静无声,浓郁的树荫遮蔽着庭院,煞是阴凉,蝉栖息在树上,时不时地发出一点儿声响。
      “说,这孩子是谁的?”一个粗暴的声音猛然响起,引得四处的蝉都争相鸣叫起来。
      “老爷,我不知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你也不用这样气我,横竖我抱着女儿一起投河死了,也就干净了。”一个妇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伴着女婴的哭声。
      “我……你……你好好说话,怎么就说到死了,你只要仔细地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这事儿如何解释,难道要让我把女儿塞进肚子里,让她重新生出来吗?老爷,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是怎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听了一些闲言碎语就来我这儿闹,今儿孩子还小,她不懂,要是长大了,您也如此,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快别提死字了,哎,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老爷,照我说,这孩子不能留,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曾说过,要是这府里生出了女孩儿,恐怕会招来一些不好的事情,还是谨慎些的好。”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同一间屋内传了出来,轻柔婉转,听得人极是舒服。
      “这……”
      “流云……你还真考虑上了,算我白认得你一场,你要真敢把女儿送走,索性把我也赶了出去。”
      这个结结巴巴的男子便是流家堡的堡主流云,他承袭了祖辈的武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特别是流星霹雳锤,当今世上还没有多少人能在他的锤下走上百招儿。在外他是受人尊敬的流堡主,可是一回到家,却俨然成了一个两头受气的,用当地的话说,叫耙耳朵。

      “又在吵什么?别吓着我的乖孙女。”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屋内,她横了站在门边的女子一眼,两步并作一步,小跑似的跑到床边。掀开盖着的布帛。布帛里露出了一张皱皱的小脸儿,眼睛还没有睁开,嘴唇一个劲儿地蠕动着。
      “瞧,她准是饿了,你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看着点儿?快,快,喂奶,喂奶。”
      “是,老太太。”乳娘从屋外赶紧奔了进来,抱着婴儿走到屏风后,开始解开衣襟喂奶。
      “你轻点儿,别弄疼了我的孙女儿。”

      “这大热的天儿,想看孙女我让人给您抱过去,何苦自个儿跑一趟,要是中了暑气,可不又让身子受累。”流云想搀着老太太坐下,却被她甩开了。
      “哼,我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见都见不上了,还指望你给我抱过去?儿啊,我们祖祖辈辈都盼着能有个女儿,这盼来了,你怎么不知道欢喜,却急着来兴师问罪?”
      “娘,我听人说,曾经有一个预言,说我们家要是生了女儿,家业迟早要败掉的。”
      “预言?我这么大的年纪都没有听过,你倒跟我说说,这是谁的预言?”
      流云和门口的女人对望了一眼,不吭声了。

      “紫鹃。”
      “儿媳在这儿,老太太有什么吩咐。”门口的那个女人一边回答,一边赶紧走到老太太跟前。
      “想当初,我看你机灵,模样也生得好,才把你给了云哥儿做偏房,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该管的事一样也不能少,不该管的事一样也不能多,你可知道?”
      “儿媳知道,谢老太太教诲。”
      “好了,这事儿今后谁都甭提,莲瑜,你好好休养身子,等好些了,我带你们娘俩儿出去散散心,可别再提什么走不走,死不死的了。”
      躺在床上的妇人微微起身,微笑说道:“老太太放心,有您这句话,打死我也不走了。”
      “又说!”
      妇人吐了吐舌头,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都怪自己平时说惯了,让老太太见笑。”
      “好了,也不闹你了,你好生歇着,这一折腾,我也乏了,回去躺一躺。”
      “老太太,我扶您。”叫紫鹃的妇人赶紧搀扶着老太太出了屋门。

      绵州的夏天,闷得人心口发慌,地底的热气蒸腾上来,直扑人的脸。正午的时候,在屋外是一刻也不能呆的。绵州人只能在太阳西沉之后,搬一两把小竹椅,放到刚撒过凉水的地板上,乘凉。这时候,老老少少都聚在一起,扯东家的闲话,西家的长短。
      在这一群人里,有一个青黄脸色的汉子,穿着粗布衣服,还打了许多补丁。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手中抱着一个襁褓,这襁褓却是用绣了金边的上等绸缎包裹,从中露出一点红色罗布衣衫,想必是婴儿的小褂。这个汉子缩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大家讲话。
      只见一个长胡子的老太爷手拿折扇,在摇椅上不紧不慢地摇着,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家便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前些天我听那些北上回来的人说,要变天了。这几年江南一带连遇水患,粮食减了一半,可是赋税却长了三成。朝廷下了命令,要是交不上的人家,就把家里的少壮之人抓去做苦力。江南那地方,常年风调雨顺,那些人哪是受得了这罪的,好些庄稼人都往我们西边逃。大家都把家里的粮食收好了,可千万别被歹人谋了去,那可要吃大亏。”
      “醒老爷子,你这不是吓唬我们嘛。这绵州城有流家堡在,就乱不起来。就算大军压境,只要流堡主给他哥哥递个信儿,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把军撤了。”
      “哼,没见识的东西,我都说要变天,你觉得还能指望得上流家那一品大将军?只盼真出现个活菩萨,照看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过几年安生日子。想起当年的战乱,仿佛还在眼前。哎,不提了,老醒头睡大觉去,再不睡,只怕就得睡一辈子了。”

      醒老爷子刚走,刚才那插嘴的小生便占了他的位置,也不紧不慢地摇着竹椅,他学着醒老爷子那么一声咳嗽,大家却也静了下来,听他说话。
      “大家还记得前些天流家堡张灯结彩庆贺添丁吗?”
      “嗨,平娃子,我还以为你说啥新鲜事儿呢,原来是这茬儿,这大街小巷的,谁不知道哇。”西门卖肉的黄老五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米,一边吧唧着嘴说道。
      “这你知道,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平娃子歪着嘴,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斜眼看着黄老五,“过两天这屋里就得办丧事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不说你知道吗?那你来说。”
      “好了,平大爷,是小的错了,你高抬贵嘴,说说吧。”
      “嘿嘿,好吧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大家都知道我家小妹在流家堡二夫人房里做丫鬟,这几日她被放回了家,整日价地哭,问她为啥哭她也不说。后来我母亲看得心疼,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问她,她才吐了真言。你们道是怎么回事?……流家二夫人去了,满屋子的鲜血,可是说也奇怪,她的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这么邪门?”

      “还有更邪门的呢?”
      “啥?”
      “那家的千金,就是刚生下来的那个,正好端端地躺在血泊里,一点儿伤痕都没,你说奇怪不奇怪?”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小姐一生下来,流家堡就……北边也失了势,家里还出了这个事儿,哎,可怜流堡主,流家老夫人,可怎么受得住。”李记茶楼的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擦着泪。她年轻时曾服侍过流家老太太几年,后来年纪大了,就被打发了出来,嫁给了卖烧饼的李大。老夫人在她临走时给了她一大笔钱,嫁过去过,小两口兢兢业业地操持小家,慢慢地,便挣下了这一间茶楼,日子也好起来了。在她的心里,一直还记着老太太当年的恩情。
      “女人家懂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们再不好过,也总比我们的日子好,你就甭瞎操心了。”
      “也是,也是,流家的人会平平安安,多福多寿。”

      “平娃子,后来查出真凶了没?”
      “查什么啊,尸体都没找到,从何查起。现在堡里就准备等上那么三五天的,要是还没有消息,就要办丧事了。”
      “那个小姐呢,要是二夫人真没消息,她岂不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李家娘子再一次担心地问道。
      “小姐现在一直呆在老夫人那里,有乳娘照看着,应该还好。她年纪毕竟还小,流堡主再找个正夫人,也就有了娘了。”
      “可那毕竟不是亲生的。”

      “大家快散了吧,流家堡的人正往这边来,听见你们乱嚼舌根,不扒了你们的皮。”不知谁从东边来,人还没见,声音倒先传了过来。
      大家赶紧带着自己的桌椅板凳,往家里去了。这时那个青黄脸色的汉子快步走到李家娘子面前,向她鞠了一躬,吓得李家娘子用手帕紧紧捂住嘴,就怕自己叫出声来。
      “夫人莫怕,我不是恶人,只想问你一件事,这流家堡当家的可叫流云?”
      “流堡主的名讳可是你叫得的?”
      “不敢,不敢,还请夫人明示。”
      “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我就告诉你吧,流堡主单名一个云字,小的时候,大家都叫他云哥儿。”
      “那他夫人可姓钱?”

      “你……你怎么知道大夫人的名字。”李家娘子吃惊地张大了嘴。
      “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
      “是,可是大夫人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小姐……”汉子的脸上尽是凄楚之色,好似要掉下泪来,“这流堡主为人如何?”
      “流堡主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天下再找不到和他一样的人了。”
      “谢谢夫人。”汉子说完话,颔首向李家娘子道别,便转身离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本是喜上再添喜,偏逢屋漏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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