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恋六骑士]深渊绝响》八汰猫

24、第二十四章

　　“真要说一点都料想不到，好像也不全对……”风织翻捡着记忆，斟酌着慢慢道，“其实，应该也是有一些预兆的，只是我忙着其他的事，分不出精力……”

　　那个时候，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皇兄似乎对她开始有些疏远。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实的事例能够证明，可能只是一个不似往常的眼神，一个略带犹豫的动作，让她有了这种预感。然而，她却没有在意，只是一如既往，拼尽全力。在黎明前的这一刻，更加不能分心，
　　于是当一切即将尘埃落定，她所期待和不期待的全部，也都迎来了终局。

　　“那是在登基大典的前一晚。”这个日子，或许是风织几经轮回也无法忘却的了。

　　“我正在整理明日典礼要穿的礼服……”少女望着自己的手，仿佛那时绢丝的触感依然停留在指尖。

　　她凝视了片刻，终于又将胳臂放下。

　　“皇兄派人送来了一壶酒。”

　　“酒？”雷比亚斯听到这里，蓦地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可是……”他不解，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也只是吐出一个词，“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风织的眼底显露出一抹恨意，随即又变为了绝望。

　　“不论我再优秀再出色，不论我做出了怎样的成果，我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不可能对皇兄造成任何威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除之而后快……”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有……

　　“既然不明白，我当然要去问清楚，去向皇兄本人问清楚。他一定是受人蒙蔽……当时我的满心都是这种想法。”

　　“我摔掉了酒壶，起身就要往外冲去，可是……”

　　“……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吧。”雷比亚斯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毕竟是为皇族做事，臣下的安排自然是滴水不漏。

　　“……没错。”少女叹了口气，“早已包围在宫门外的侍卫冲了进来，然后……”

　　万箭穿心……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那个懦夫！”少女竭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最终，连向我表达真实想法的勇气都没有，只会用这种迂回的手段……”

　　“我只是想听他亲口说一句……”

　　你已经没用了，安心去吧。

　　也许，当真听到他当面说出，她还是会不甘心吧。

　　可是……

　　连这样一句话都吝啬说出……她死不瞑目。

　　温暖的鲜血浸湿了脸庞，眼皮逐渐沉重，意识慢慢远去，即便是这样……她也无法闭眼。

　　在知道她所期盼的答案以前……

　　“……这便是我前世的全部遭遇了。”安静了片刻，风织最后还是亲自为故事画下了句点。

　　雷比亚斯一时间只能沉默。他应该表现出同情么？可这只是对对方的侮辱吧。她要的并不是同情，而是……

　　“我觉得，你透过我身上，想要追寻的影子，或许并不是他。”这不完全是黑发青年的直觉，他觉得他从刚才的故事中，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我以为，比起你的皇兄，我的身世，应该和你本人更加类似。”

　　一样的出身高贵，却受人折辱，被命运紧紧相逼，最终只能被迫自救，然而，结果却……

　　“你透过我所看到的，是你自己，也许，你是想通过帮助我逆转人生，实现你未曾实现的抱负，实现那可能的第二种结局……”

　　雷比亚斯的评述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作为旁证，风织并没马上出口反驳，而是脸色惨白地保持着沉默。

　　半晌之后，她才终于道，“不对……”

　　“你不必着急反对，即便你是对我带有那种情绪，我也感激不尽，感谢你为除了骑士团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助力的我，伸出援手。”还是如此不惜牺牲自己的付出……雷比亚斯无法忘记那殷红的鲜血和苍白的脸庞，以及……那足以唤起他久远而不堪的记忆的死寂。

　　“不，不对，我所要追寻的，不是另一个结果，而是……一个答案。”风织深邃的眼神忽地变得明亮起来，“我想要知道，那时的答案，我拼死冲出去，却没能得知的答案。”

　　啊，没错，她想知道，为什么皇兄会对她下此狠手，为什么他不愿意亲口告诉她，为什么她只能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

　　归根结底，她想知道，皇兄真正的心意……

　　而眼前的黑发男子，也许会成为一种契机，成为引领出让她得以窥知那个人心意的一丝线索。

　　雷比亚斯想说，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对于抹杀她的这件事，也许她的皇兄并不知情，也许只是那些臣子假借君命，然而，话到嘴边，他却并没能说出口。兴许是他内心深处早已清楚，和那次据说是他父亲主导的魔导袭击不同，她的死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左右的，除了，她最信任的在绝望中给了她一丝微光的兄长。

　　拂晓前最后的一抹黑暗即将隐去，天边浮现出一线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照到了洞口。

　　“差不多可以准备启程了吧。”风织扶着洞壁，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努力想要站起来——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

　　“……还是我背你下去吧。”雷比亚斯不太放心地道。

　　“没事，就是坐久了有点犯晕而已。”风织站直了身体，舒了一口气。神泉院久司调制的药还是能够保证效用的，至少在关键时刻应该不会掉链子。

　　“走吧。”少女直视着黑发青年道，“让我见证一下你真正的实力。”她所指的自然是雷比亚斯要用何种手段降服那位胆敢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的反抗军的刺客。虽然建议是某人提出的，但该采取何种军事或是其他手段，她是一概不会负责的。从长远看，这也是为了对方打算，因为唯有羁绊，是需要本人去创造的，不论那是一种怎样的形式。

　　“放心，你一定不会失望的。”雷比亚斯回视着少女的眼睛，坚定地回答。

　　两人相携走下山时，天已经大亮。

　　找到了寄在山脚处的马匹，他们便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行。

　　“说起来，你马骑得倒还不错。”迎着不算弱的风势，雷比亚斯大声道。

　　由于多少有点赶时间，没什么余地让这两个人放慢速度，所以他们采用的是策马急行。

　　雷比亚斯以为，一位深居大内又不得宠的公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骑马的机会。

　　“这是另一个不怎么有趣的故事了。”风织叹了口气，同样大声地回应，看样子是不会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了。

　　雷比亚斯不管再怎么介意，也只得暂时将心头的这种矛盾感压下去。眼前熟练地策马疾驰的少女，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神秘得多。不过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多想了。

　　两人到达了正规军的营地。说是正规军，其实也不过只是地主们的私军罢了。行星费伊雷伊太过荒凉，除了矿产什么都没有，再加上皇帝只对富饶星球倾斜的政策，导致了这里完全是个三不管地带，甚至都不属于任何一个大领主的封地，只是任其自生自灭，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来自外星的地主们，和当地人争夺资源。

　　雷比亚斯把自己的骑士团全部调离战斗第一线、只是自己亲身驾临的做法，还是很让那些地主们腹诽的，但鉴于其本人实力超群，在没有看到本次战斗的任何结果前，他们还是能够维持住耐心。

　　所以此次风织的随军行程，大体上都很悠闲。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喝茶、发呆。她甚至有些怀念那些到处追着雷比亚斯学习处理财务问题的时光了，虽然这些时光其实也少得可怜。

　　雷比亚斯有很多时间都不在军营里，有时候连作战会议都没参加，只能临时让某少女代替。而每当这个时候，风织也仅仅只是参加，并不发一言，好在其他人也没对她这个女流有什么期待，甚至对她乖巧的沉默表示赞赏。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风织隐约有些猜测，却仅仅只是观望着。

　　时间不断流淌，不知何时起，军营里开始流传起关于那两人流言蜚语。毕竟带着女人上前线什么的，尽管不是什么正规的作战，也总归不太好，而且当事人之一还经常不在。

　　不过谣言并没能流传下去，因为某一天，风织自己向雷比亚斯提出了离开的意愿。

　　“我要走了。”少女平淡地道。

　　虽然照理应该能够习惯某少女时不时的预料外举动，虽然清楚她应该有合理的理由，但雷比亚斯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再不走要来不及了。”风织只是补充了这么一句，然后，再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自行骑马离开了。

　　雷比亚斯自然是很纳闷，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况且他也明白某少女的能耐，尽管多少有些不放心，但终于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