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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5 ...

  •   2014年5月25日的清晨,我踢开被子,捂着脸醒来。
      梦里都是乱糟糟的,睡醒还清晰地记得昨天的事情。
      陈庚说,无论唐文儒是爱你胜于自己,还是爱自己胜于你,我都发掘不到他会允许你安然离开的理由。
      唐文儒说,你大可以继续怀疑我,试探我,利用我也完全没有问题,你不需要有罪恶感,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两个人的侃侃而谈,导致我昨晚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国际象棋棋盘,陈庚和唐文儒各执一边,在我身上摆了一整晚的棋子。
      我用手指梳了一把头发,皱着眉头翻身下床。
      实际上,我也的确就像一个棋盘那样,即使在这个回合他们胜负已定,只要将棋盘上的棋子扫开,重新摆阵,就又可以进行下一次的厮杀。
      唯一比喻不恰当的地方是,他们的胜负似乎是由谁编造的谎言更加合理、或者说谁能更加让我信服来决定的。
      但是我无从得知他们的胜负标准——各种真真假假的资讯太多了,目的不明的情况下,想去分析他们可能会使用的手段就会变得几乎不可能。再者,我甚至连棋盘上的棋子到底是属于谁都还未弄清楚。

      我推开房门,唐文儒正坐在小桌子旁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拌着买来的粥。他见我出来,快速地看了一眼大概是我的嘴唇的位置,就低下头一副专心致志的表情看着那碗粥。
      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拉开凳子坐下来,作为一位人生道路上的前辈,我应该把脸皮换做可拆卸的,拿得起放得下。
      我酝酿了一下,对低着头的唐文儒说:“那个,小唐啊,既然现在我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这段时间也挺劳累了,这几天买早餐买饭什么的就交给我来干吧,反正这两天我想呆在这里先查一点资料。”
      唐文儒低垂着眼,浓密的眼睫毛像把小扇子似的抖了一下。
      我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
      ——昨天是我不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摆着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值得信任,一时大脑抽经怀疑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但是,这样说又有什么用处呢。
      即使在这些人当中,唐文儒是可信度最高的那个人,我也不可能去完全地信任他。
      这个事实无论是我还是唐文儒,彼此都一清二楚。
      唐文儒和陈庚等人一样,与我接触过无数次,他一边对我的疑心病心知肚明,一边又徒劳地说着些没有用处的辩白。
      他也清楚,我越是明白他对我的感情,就越是会将他推开得更远,于是唐文儒总是摆出一副平静温和的表情对我说:我不求什么,没关系,继续利用我便是。
      他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我又何必再逼着他将那些重复的话再复述一次?

      我回过神,唐文儒安静地看着我,等我将剩下的话说完。
      ——然后顺着这台阶下,再次揭过这段,彼此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最后让伤口在纱布之下溃烂?
      算了吧。

      我对唐文儒说:“昨天,我说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昨晚我道歉过了,但是我想了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会怀疑你的隐瞒,并且将这种隐瞒往坏的方向想,是因为我不相信你隐瞒的动机——我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相信你……呃,喜欢我。”
      唐文儒微微别开脸,耳朵有点红。
      少装了,有本事昨天就别一边哭一边啃我的嘴。
      我用手托着下巴说:“当然不是你的问题,你各方面都很好,非常好,是我自己心里有一些坎迈不过去。我觉得你迟早会后悔在我身上倾注了这么多东西。我也觉得这样唧唧歪歪的很不干脆、很娘娘腔,但是对小姑娘来说,这种是患得患失,对我来说,你的后悔可能会让我损失非常多,包括我的性命,打个比方,就像一场血本无归的投资。撤资并不需要对上司公司解释太多,可是你说得对,感情这东西并不是商业交易,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向你交代一下,我怀疑你,并不是你的问题。”
      唐文儒听了我的话之后,反应非常的平静,大概是真的早有预料了。
      还是说因为早有先例呢?
      唐文儒放下了那碗被他搅拌得惨不忍睹的粥,他问:“介意我问一下,是出于什么问题吗?”
      我笑了一下:“看来今天你又要迟到早退了?”
      唐文儒说:“我都忘记我有多久没真的去上过一堂课了。”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曹恒’以前有和你讨论过自我的定义吗?”
      唐文儒摇头。
      我说:“类似于忒修斯之船①的概念,但稍微有点不同,是一部电影的引申,主体并不是评价这艘船的人,而是这艘船本身,”我补充道,“稍微举个例子②,假如你是一位外星工程师,因为某一次的意外,你困在一颗外星球上了,在这个临时庇护处里,没有水和食物,唯一可以指望的救援在三百天后才可能到达。在这个环境下,唯一的希望是庇护处内的一台可以瞬间造出与工程师身体机能状态一模一样克隆人的机器。”
      “但是这台机器制造出来的克隆体,不但身体与工程师一模一样,连记忆与意识都毫无差别,也就是说,克隆人也不想死。迫于生存,在这三百天内,工程师只可以在身体最大可允许的时间跨度、也就是每个星期内造出一个克隆人,然后与这个克隆人搏斗,胜利的人就可以吃掉对方来维持生命。在三百天后,救援到达,但是长时间的身体机能极限和精神上的冲击,已经让工程师分不清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最初的那位工程师,还是某一次克隆后胜利的克隆人了。”
      我说:“唐文儒,忽略这个假设那些不科学的因素,假如此时获救的是克隆人,你觉得他还算是最初的那位工程师吗?”
      唐文儒稍微的考虑了一下,非常直接地说:“既然意识和身体都是完全一样的,也算是延续了工程师的意志和生命,我觉得没有区别。”
      我挑眉:“你还真是随便啊?”
      唐文儒回以微笑:“我只是比较老实而已。”
      我盯着他那张脸,开始默默回味唐文儒昨天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
      我说:“其实,这个假设的后续还有一系列的、可以评估自我程度的测试③,但我觉得应该可以省略这个过程了。你认为只要记忆和身体是一样的,就是同一个人,但是对我来说不是。我的自我意识保守程度极高,再者,我和这个案例不同。我觉得,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并不是家庭环境及外貌之类,而是他们的经历,以及遭遇那些经历之后所下的判断。”
      我身体前倾,作出一个想去说服他人的姿态:“即使我和其他的‘曹恒’的起点是一致的,但是我和他们所遭遇的事件不同,曹E失去了他的一只手臂,他永远地失去了可以离开这里的能力,只能绝望地等待被榨干剩余价值后死去,或者说,选择自我了断。我大概可以想象出来,处于那种状态下的‘我’可能会做些什么,可是,我现在只需要等到一个月后就可以离开。现在的我,不可能去将血输给一个陌生人,也不可能每日守在陌生人床头照顾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我看着唐文儒说:“我并不是你所期待的那个人。”
      唐文儒停顿了一会,露出一个稍微苦涩一点的笑容:“所以根源就是这个吧?”
      我摊开手:“差不多吧。”见识过陈庚的嘴皮子后,我心里更加没底了。通常最大的障碍不是来源于外部的攻击,而是内部的矛盾。越是依赖唐文儒,我便越是担心在他倒戈之后我的下场。
      与其在最糟糕的情况下遭到背叛,还不如趁早将一切明确。

      唐文儒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桌面:“所以你现在是在建议我,收手也来得及?”
      我本想摆出一副神棍表情对他说“不我希望你爱的是真正的我”之类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你帮我已经帮得足够多了,没必要继续跟我一条路走到黑。”
      唐文儒笑了笑,摇头说:“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但我倒是觉得无论是哪个都是一样的。”
      意料之中的答复吧。
      我顺着问他一句:“因为横竖意志和生命都延续下来了?”
      唐文儒笑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抬起头看着我说:“不是,我的想法很简单,不像你这种老是绕来绕去的。我就是觉得,既然无论哪一次我见到你,视线都会被你吸引,心里想的都是和你有关的事,无论心里情愿不情愿,最后都会喜欢上你,所以,大概就是同一个人吧。”

      真是有够轻描淡写的啊,好歹也算是我第一次被他表白吧?
      偏偏每次都是这样,被他的说得无法还击。
      我想了想,笑着对他说:“说得不错啊。”

      只是认识了唐文儒十二天,但我和他似乎都有些地方变化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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