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90、楚 兰（五）

　　过了两日，趁着孝珩被清河王高岳邀去，卢妃被静德皇后召见，孝琬怂恿孝瓘与他一道溜出去。正好听说近几日段韶在邺城，孝瓘对孝琬说过的帮助他拜段韶为师的事耿耿在心，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便答应了和孝琬一起出去，到段韶的府上去拜会。

　　因为卢妃不在，平常素不讲话的曜璎和元楚兰一起陪着绍信在中院的一处厅堂里游戏。婢女开门送进果品来，孝琬、孝瓘恰好从外边庭中经过。曜璎不知他们今天的出行计划，直起上身叫：“孝琬、孝瓘，你们是要出府去？”

　　两名少年住了脚步，向打开的门望进来，看到并席而坐的曜璎与元楚兰，绍信在宽敞的室内一圈一圈来回跑着，时而在他们的视线中出现。孝瓘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孝琬回道：“我们要去段伯伯家，孝瓘不是想跟他学习武艺吗？”

　　曜璎停了一下，才想到他所说的“段伯伯”应该是指的段韶：“哦。”然后又叮嘱道：“早点回来，被大嫂、孝珩发现了我可不保你们。”

　　孝琬笑着挥手：“是、是。”看到元楚兰凝视他们，招呼道：“楚兰要一同去吗？”

　　“嗯？”元楚兰立刻就站了起来，然后才想到曜璎，对着外面的孝琬说：“不能把小郎君丢给曜璎姑娘一个人呢，我还是不去了吧。”声音不大，外面站着的孝琬和孝瓘估计什么也没听见。

　　曜璎知道她是想和他们一块儿的：“不要紧，也难得有机会出去走走，楚兰姑娘你就去吧。绍信这里，还有乳娘呢。”

　　元楚兰欣然笑道：“好！”两手交叠额前，向曜璎一屈膝表示感谢，匆匆转出门去。

　　元楚兰疑惑地看向侧前方看起来心情愉快的孝琬，不理解孝琬为什么很有兴致慢悠悠地骑着马。说是要去拜访段韶，但邺城这么大，要这样走到段韶府上不知要多久。风有些大，吹到皮肤上刮骨一般的难受。元楚兰双手笼在袖子里，戴着帷帽，孝瓘同她一样将面容挡在帷帽之下。孝琬出的主意让孝瓘戴上帷帽，孝瓘极不情愿，但考虑到这样既可以不引人注意又可以御寒，孝瓘就勉强接受了。看不清孝瓘的表情，但元楚兰看得到他微微垂首，似在沉思的神态。

　　正在同幕僚谈话的段韶听到护卫的通禀，赶忙整理衣冠到大堂迎接。孝琬看到段韶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路的样子，笑道：“段伯伯，我一个晚辈来拜见，不必这么给面子。”

　　段韶一笑：“高家今非昔比了，当年俏皮的小世子现在可是堂堂河间王，礼数自然要周全。”段韶的视线落在孝琬身边的人身上，精美绝伦的面容，若不是段韶认得，一定会误认为是一名少女。紧抿嘴唇的神态看起来有几分严肃，又有几分腼腆，段韶和善地笑笑：“四殿下。”孝瓘抖了抖嘴唇，还是把问候的话略去，拱手行礼。段韶继续打量低调的跟在他们后面的少女，并无表示。

　　坐下后，孝琬像对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挨到段韶身边，拍了拍段韶的肩膀，开门地说：“天下都知道你段伯伯武艺高强，又智谋超人，非斛律都督不能比，段伯伯你这样的本事，不收个学生传后不是可惜了吗？”

　　段韶愣了一下，不知道孝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样的话题，看着孝琬，又看看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的孝瓘，似乎明白了一些：“河间王见笑了，我原不是收徒授艺的武师，研习武艺兵法只是为报效国家，谈什么收徒传后呢？”

　　“那段伯伯你老了之后呢？大齐国的江山要谁来保呢？”

　　段韶微笑，他并非不明白，这种沉默与微笑只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孝瓘失望地落下眼睑。面对孝瓘这样的表情变化，孝琬尴尬地退下段韶的坐席，站到孝瓘的面前，不知道能对两人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孝琬突然大声道：“段伯伯，我吃点亏，你要是若是肯收了我四弟教他兵法武艺，我就顺便拜你为师好了。”

　　“蒙河间王、四殿下不弃。但两位殿下均属金枝玉叶，未来都是大齐的栋梁之才，必须延请名师悉心教导，末将一介武夫，鄙陋之至，实在不能担此大任。”

　　“就冲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段伯伯你就不是一介武夫了！”

　　面对这样幼稚却铿锵有力的反驳，段韶无奈地笑了：“请恕我直言，四殿下，你是真的想学习武艺吗？”

　　沉默至今的孝瓘鼓足勇气抬头直视段韶狭长的双目，深吸一口气：“是！”

　　“殿下的目标是什么呢？”

　　孝瓘略低了一下头，顾视众人：“像您一样，成为一代名将，大齐的柱国栋梁。”

　　“殿下是一时兴起吗？”

　　肯定地：“不是。”

　　段韶意味深长地一笑：“虽然与四殿下并无太多接触，但素来听闻四殿下喜好文艺而疏于武艺，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改变了呢？”孝瓘闭口不语。段韶继续说：“四殿下从小也习武，应该知道习武绝非轻松娱乐的事。”

　　“自然知道。”孝瓘听出来了，段韶的意思，是自己不能吃得起那份苦。

　　“想要跟随我习武，更不轻松——四殿下能熬得吗？”段韶问得平静，孝瓘的心情却无法安定，跪坐的姿势僵硬，甚至掌心也湿润了。

　　“您如何断定我不行？请您相信，这次孝瓘是抱定了决心的，决不能半途而废。”语气间一点小小的怒意。

　　段韶却依旧保持那奇特的笑容。孝琬也赶紧说：“段伯伯，我四弟虽然长得文弱，绝不是那种一击就倒的懦夫。他更是个犟脾气，决定了的事就绝不会改变。既然他决心要做，必定会去做好。”

　　“快下雪了，两位殿下快回府吧。”

　　孝琬一看天，果真是要下雪的样子，于是到孝瓘身边俯身道：“先回去吧，不然就要被雪天耽误了。今天他不答应，咱们隔天还来。”见到孝瓘不动，伸手去拉他。

　　孝瓘猛地甩开孝琬的手，向外跑到门槛外“扑”地跪倒：“孝琬先回去吧，我在这边跪着，除非段将军答应，否则孝瓘绝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