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 下山 08 除妖 ...
-
07 下山
我十四岁那年，师父赶我下山。
理由是多个我多张口。
养我七年，此时才说这些，未免有欲盖弥彰之意。但叫我走，我是必走的。
何况，山下还有那黑狗妖。
丢过来的包袱里，是我日常用的符纸木剑，以及数套款式一摸一样的……蓝色道袍。在我洗了整整七年之后发现自己还要继承传统星火相传，简直……想用道袍袖子勒死他！
因而，临行前我穷尽毕生所学，花了三天三夜准备了天罡北斗阵，密密麻麻的符咒贴满山头，赌气想就算困不住多久，也能让那老不修在这冰天雪地吃点苦头。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
我引他入陷阱的下一秒就逃之夭夭，连头都不敢回。
之后的数年里，我一边行走江湖一边学着长大。
山中七年，人间恍如隔世。即便是和师父下山化缘，也不曾走得那么深，那么远。
习惯了相依为命，月圆时，我总会想起另一个不在身边的人，想他宽袍广袖行云雾，想他栏杆拍遍酒未消，想他月下送笛，想他恣意一笑。
我更想见他踏入陷阱的那一瞬，只可惜不能欣赏他气急败坏的摸样。这睚眦必报的小人，谁知道他出来之后会怎么翻花样折腾我。
鬼才想他。
--------------
08 除妖
我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曾语重心长对我说，道士是个铁饭碗。
事到如今，我才体会忠言逆耳。
正如现在，我穿着师父给的蓝道袍，竖着周易八卦方旗，摇着扇子，在街头摆摊混了口饭吃。嘴巴周围临时粘上的白胡须被风吹得我痒痒，我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忍着！没办法，算卦这事儿还得老人家看起来靠谱。
这不，很快就有肥羊过来了。
——哎，这位施主，瞧您印堂发黑，似乎有什么不顺啊？
——逢赌必输？那就对了！附近必定有什么不祥之物，影响了你的气运吧？
——柳西街的张员外家住着妖怪？让我算算……没错就是那个方位。可惜，可惜，差一点……您可本来不是这个命……
——一吊钱嫌多？哎哟喂，破财消灾您哪！……唉，我就做做好事……这个符您拿好。
——您慢走，您下次再来……
——哎，等等！请问张员外家怎么走？
所以晚上我就站在了柳西街的张员外家门口，姿态殷勤，笑容可掬。
“这位施主，府上要不要除妖？”
看门的大叔把我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足足三圈，最终落在比他矮了一截的我的头顶上，显然还不信我。
“小弟弟，你家大人呢？”
混蛋，大爷差一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我把手上的八卦旗一把戳他身上，踩着他的脸进门，一路吆喝：“免费捉妖，不灵不要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半柱香工夫，我就被请到了员外家的正堂。
张员外全家愁苦着脸，视线也先是落在我不及成人高的头顶，又瞧了眼我身上因为太长只好挽起来的道袍，再看一眼我手里已经歪掉的八卦旗，眼神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
抱着没鱼虾也好，死马且当活马医的心态，张员外业务熟练地找我哭诉：“这位道爷，家门不幸啊……您可要救救犬子……”
老实说，我一看他脸，就知道他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印堂发青，脸色灰暗却又眼角桃花……这家必定窝藏着一个销魂的女妖精。
我随着张员外的指引绕着他偌大的宅子一周，除了嫉妒羡慕恨，也收获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是只兔子精。
常言道，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我猜错了开头，也肯定猜不对结尾。
待我做法舞剑跳大神摆足了气势冲进那间据说妖精摄人的屋子里，眼前站着一对狗男男，光溜溜，还是连体状。
我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收下师父送我的那对眼珠子就好了。
这户人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狗男男……不，兔男男们根本就视我无睹，依旧如胶似漆，躺在下面的兔子精拿手勾住压着他的那个，如痴如醉娇滴滴喊道：“啊~~~亲哥哥，再狠些~~”
上面那个激动得竖着耳朵，一面呼呼大动，一面也跟着喊：“亲弟弟，你棒极了！哥哥要化在你身体里面了！”
跟着我冲进来的张员外一口血喷在地上，厥过去了。
我无语，转头一看，床角落里头还坐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捆得粽子一般，说不出话，只泪汪汪往死冲我眨眼。看样子被捆了有一阵子了。
口味真重啊，还喜欢被围观。
我提着剑走过去，越过那对兔男男，给小公子松绑，再把他抱下地来。小公子虽然不比我小多少，只是我自幼在烟雪山给某人当牛做马，做来自然不怎么费力。
这下子，俩正在兴头上的兔子精终于注意到有外人闯入了。
俩兔的眼珠子在我身上打转，下头那个冲我魅惑一笑，伸出一段雪白的酥臂来拉我，上面那个则舔了舔唇，盯着我的眼神里不仅毫无惧色，还明显有着邀请的意味：
“小弟弟，要不要一起？”
我浑身一抖，意识到我被兔子精调戏了，还是个公的。
我转头问哆哆嗦嗦的小公子：“怎么办？”
小公子哇得放声大哭。
昏在地上的张员外醒过来，一见儿子大哭，以为发生什么不幸，又是气，又是急，冲我大吼：“天师！天师！快快收拾妖孽！张某愿倾尽家产侍奉天师您！”
……倾尽家产！
我果断从怀里套符纸，咬破手指，将血滴于其上。再将之抛入半空，一手飞快在空中结印布阵，口中念念有词，右手举剑。很快，一股袅袅青烟自剑尖升起，剑刃冰冷如霜，像是有了生命般开始嗡嗡铮鸣。
兔子精们终于意识到不妙。
门外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如今是逃不走了。
无路可走，刚才还一脸色迷迷的兔子精（上）将爱人（下）护在怀中，沉声道：“我们兄弟到此半月，不过是借地，未曾伤过这家一草一木。虽是行举不端，但罪不至死。既然厌弃我们兄弟，我们走便是了，道长何必咄咄逼人，赶尽杀绝？”
怎么一下子就男子汉气概了。
我摇摇头，道：“收人钱财，忠人之事。何况你们不过是畜生，要生要死，自然是由人。”
说罢，又要提剑。
兔子精急了，大叫：“畜生也是一条命！”
畜生也是一条命？
我想起梦境里那些血池里永世哭号的冤魂们，一笑，手中的剑便噗地刺下去。
一箭双雕。
我回头冲脸白腿软的两父子一笑，补上早前忘掉的自我简介：
“在下木华黎，施主可否满意？”
小公子的贞操保住了。
只是，自从亲眼目睹我把俩兔子精捅了个对穿之后，张员外的脸色一直不好看。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拿他的赏银，用他的饭。
我第一次知道我的法术有多少能耐。在山上，整日面对困不住师父的挫败，原来到了山下，就如天兵神将一般威风。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于是我就这样出了名。
江湖人形容我山不在高，法力深远，心狠手辣，人到妖除。虽不知师出何方，招式却隐隐有华水观、青云阁、谷雨门三家之长，咳。
一时江湖传闻甚嚣尘上，我就是那个传说。
风吹雨淋的摆摊再也不用做了，我只新到一处，就找一处好客栈落脚，吩咐掌柜的放出消息，说我木华黎到了。不消一日，只有愁苦人家来请。
这世道，妖孽多，不愁失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7 下山 08 除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