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208、长 恭（十）

　　“陛下，我妹妹蒙陛下宠幸，是我们无上的荣耀。可是有人眼红我们一家被陛下眷顾，净在外头讲我们的坏话，还拿我爹爹说事，笑话我们出身微贱。如今我们与陛下是一家人了，我们父女被人瞧不起，不是连陛下也脸上无光吗？”妖艳的女子坐在皇帝高洋腿上，说到这些禁不住伤心落泪。高洋近段时间宠爱薛嫔，薛嫔的姐姐也均沾雨露，经常得到高洋的宠幸。

　　高洋为她擦了擦脸颊：“那，朕该如何为你们出头？有谁胆敢议论你们姐妹，朕立刻派人将他们诛杀，如何？”

　　“不可。那我们姐妹岂不更要被誉为妲己之流吗？”薛氏嫣然笑道，“贱妾倒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高洋仔细聆听，薛氏说道：“不如陛下封我爹爹为司徒公，这样就没人敢笑话我爹爹，我们姐妹也不是下贱出身了。”

　　高洋的脸色阴沉，沉浸在喜悦中的薛氏却没有留意到。高洋迅速又恢复了寻常神色，悠然笑着：“朕忽然有了一个新点子，我们来玩个游戏如何？”

　　高洋的神情如此欢畅，薛氏心想自己的请求已经得到肯定的回答，欣然道：“好啊。”

　　在屋里倒腾了一会儿，高洋又向门外去，到了门口还回头说：“待朕回来。”薛氏点头。高洋出去了不久，突然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薛氏刚想站起来去看个究竟，就被冲进来的几个侍卫按在地上，将她的双手捆绑。

　　“你们做什么？陛下呢？陛下！”一回头，却见高洋拿着一把刀，正悠闲地走进来。薛氏愣了一愣，再傻也该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大声哭号：“陛下，贱妾知错了，看在贱妾和妹妹服侍得您那么满意的份上，求您、求您……”

　　高洋一只脚踩在她的背上，刀就在她的眼前晃动着：“你错了？你错在何处？”薛氏答不上来。高洋把刀身贴在她的脸上：“朕讨厌别人乱认错。”

　　“是，贱妾、贱妾明白了。”

　　“又乱认错了。”高洋阴森的笑脸看得薛氏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高洋挥挥手，侍卫们就出去。薛氏松了一口气，高洋的手伸向捆绑住薛氏的绳子，却不是将它解开，而是拉着长长的绳子，将它抛上房梁。

　　高洋拉着绳子把薛氏悬挂起来，失去重心的薛氏身体不停地在摇晃：“陛下、陛下，您要做什么？”

　　“放心，朕不会立刻就要了你的命。”高洋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柱子上，让薛氏不会落地，扛着刀走向薛氏。

　　薛氏战栗不止，看着高洋慢慢举起刀，在她身上比划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割下去。高洋忽然用刀刃对着薛氏的下巴，薛氏闪避不及，脖颈连着面部被割破长长一道：“朕来告诉你，你究竟做错了什么。朕，最讨厌女人干政。女人，做你该做的事，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但是，不要来指使朕。”

　　“是，可是、可是……皇后……”薛氏颤抖的声音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高洋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皇后？你说皇后？”突然刀从薛氏的肩头狠狠劈下：“你是什么人，竟敢跟皇后比？”

　　薛氏一声惨叫，战战兢兢地看着高洋，连呼出的气体都在颤抖。高洋忽然丢了刀，抱头在薛氏的面前蹲下：“全天下都把我当傻子，都笑话我、鄙视我，只有她不嫌弃我。我丑，又傻，连亲娘都看不起我，她却不嫌弃我。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因为嫁给我这个又丑又傻的人被人笑话。她只要另投大哥的怀抱，立刻就有数不尽的尊荣，她却不肯，还得罪了大哥——就算她做过有违我们夫妻之义的事，那也是大哥逼她的！是大哥逼她的！”

　　高洋猛然拾刀砍在薛氏身上：“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跟皇后比？”完全丧失理智的高洋目眦尽裂，眼中染着血红，狰狞地对着薛氏。

　　大臣们列于两旁迎接皇帝高洋。经过清河王高岳的面前，高洋忽然停了下来盯着他看。清河王高岳不明原因，只得将身子弯得更低。高洋冷哼了一声，从他面前经过。

　　随驾的嫔妃中没有薛嫔，倒见到了久违的燕嫔的身影。长广王高湛走到孝瑜旁边：“燕嫔呀，想不到被冷落这么久，还有复出的一日。”

　　孝瑜却不认为燕嫔能够再度得到皇帝宠幸是什么好事。他也听说了薛氏的事，皇帝高洋现在是喜怒无常，整人的手法也越发吓人。燕嫔是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女人，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触怒了皇帝，葬送了自己。

　　高湛笑着望孝瑜：“怎么，你似乎有别的想法？”孝瑜没有接他的话茬，高湛便转换话题：“我们来猜一猜，下一个要遭难的是谁。”孝瑜看了他一眼，心底突然有些发寒。

　　“清河王。”孝瑜瞥了那个方向一眼。

　　高湛轻笑：“这么巧，我也认为是清河王。你说到哪一天，会轮到我们呢？”孝瑜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终止这个话题。

　　在紫陌桥休憩时，皇帝高洋遥遥看到清河王高岳，脸上既是厌恶的神情。高岳正是不知为了什么事过来向他禀报，却都不等他开口，高洋就骂道：“好色之徒，强夺民女。”

　　高岳顿时愣住：“臣何时有过强夺民女？”

　　“薛家姐妹，莫非不是？”

　　“薛家姐妹乃是倡家出身，臣为何召不得？臣并非强夺，本有意娶薛嫔家姐，但嫌此女轻薄而未成，并非强夺！”高岳高声辩解。高洋一怒，拂袖而去。

　　才到晋阳，皇帝高洋便命平秦王高归彦送鸩毒于清河王高岳，高岳怒目瞪着高归彦手中酒杯，并不肯饮，大喊：“臣无罪！”

　　平秦王高归彦是私生子，又少年丧父，献武帝高欢命高岳收养高归彦。高岳对高归彦十分刻薄，高归彦因此怀恨在心。高归彦被皇帝高洋亲信，高岳一反从前的冷漠态度，对高归彦大加赞赏，亦让高归彦不齿。高归彦表情漠然，将酒杯往高岳面前一递：“喝了它，可以保全你的家人啊。”

　　高岳两眼看着高归彦，良久，仰天长叹，举起高归彦手中鸩毒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