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烟花》darkness

8、颠倒

　　夜里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忙不迭披了衣服点了灯，那门旋即哗啦一声被外头的人推开，我经不住唬了一跳。一个金刚般的赤膊大汉步态不稳，黑影子有些踉跄地闯将进来。灯光一照，照着他手里拿着的疑似信件的纸张。
　　几番折腾，睡在我旁边的人方才醒转。
　　不等他开口问，来人便抢着嚷嚷开了。
　　大汉举着信，面色颇激动的样子，一边嚷嚷一边还不忘穿衣服，“家里发难了，京城留不得的，三郎快随我走。”
　　年轻人多少是有些贪睡。三郎朦胧间说了句多大的事，一刻也等不得么？
　　大汉回说竖子不足与谋，再等下去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既然三郎家中出了非走不可如果不走连命都会丢掉的大事，我便只好拉他起来替他穿好衣服。三郎由着我，我让抬手便抬手，我让转身便转身，从头至尾都顺从服帖。衣服穿得平整，也少不得叮嘱他些诸如夜深露重走路小心之类的套话，末了又问他：
　　“三郎什么时候再来？”
　　对面的人想了想，这样回答：
　　“不知道。可能很快，但也可能要很久。”
　　我想过去春繁教导我的那些话是真有道理。不管客人之前曾经如何如何赌咒发誓也好，如何如何言之凿凿也好，统统当不得真。因为他们事后就立刻会言辞闪烁。
　　“三郎一定记得，可不要负了我。”
　　我学着婊子分别时惯有的凄婉哀伤，为了逼真还拿袖子擦擦眼角。
　　三郎说那你要等着。
　　等到他走到门口了，又转过身来补一句，满悦，你记得要等我。我一定不辜负你的。
　　我最初的客人，不知道姓氏的某家三公子就这样在屏风处拐了弯，随即消失在白色纸门的后面。少时却又听见脚步粗重的大汉跑了回来。
　　“小姑娘……”
　　那大汉在门口腼腆地招呼我。
　　“怎么了？”
　　我好奇问他。难道忘记带东西？
　　“……那个……”他一开始还有些踌躇的样子，“……那个，我家三郎厉害不厉害？”
　　我整个人怔住。想了半天蝇声答道，恩，厉害。
　　“有多厉害？”
　　大汉没完没了。
　　这个到底要我怎么回答？
　　见我在这厢低头不语抠了半天指甲，大汉于是换了个问法，“小姑娘，你就总共说有几次吧……”
　　我那时无耻得有限，张了几回嘴，最后放弃，拿手指比了个数字给他看。
　　“哇，三郎，”大汉激动不已，“看不出你小子比我还要……姑娘我走了，再不出城真的会死……”
　　我红着脸说，那您走好。
　　次日大娘夸我变漂亮了，玉阁也这样讲。或许因为大娘在我脸上那一翻折腾，又或许因为昨晚干的那档子事。大娘说明天给你买个小丫头照顾你，我笑着说如此就最好了。
　　从走廊尽头的门走出去，穿过三道月门，可以进到后院里。通常后院里的龟公御酒是忙碌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天天都忙，今天就能那么闲。他只是坐在走廊上晒太阳，闭好眼睛，头向后仰靠在柱子上，任由阳光照得他面目模糊。
　　我似乎立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我似乎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当然中间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但我如今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当我重新恢复了意识，我已身在倌人灵双从良后空出来的房间里。那时我的嘴唇附在御酒的嘴唇上面，并且两个人的嘴唇通通都在发烫。
　　黏腻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御酒把它们舔掉，舔完问我，喂，你昨天晚上和那个客人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来着？
　　就做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啊。
　　我把头埋在他的锁骨附近这样回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他的骨头间嗡嗡地响，因此我想他也一定听得很清楚。之后他重新亲了亲我，再之后就桃花水泛，群玉山颓，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了。
　　御酒象是一只在什么地方被关了很久，而后偶然被放出来的野兽，猎到猎物以后用力撕咬，庆祝重获新生。有滚烫的东西来回切割我的身体，昨天晚上的伤口被弄破了，又再痛一回。还有我有点想哭，眼泪淤在眼角。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拿手指去挡挡在脸前面。透过眼泪和手指的缝隙，我看到御酒的表情，变了形的脸上带着悲伤和怜悯，光怪陆离模糊不清。他最后小声说了一个什么字，然后铺天盖地的热浪泛了上来。
　　他整个人松懈了，我开始用力地想他刚才说了什么。
　　……初？
　　不对。
　　……纯？反正是类似的字，更象是……春？
　　春？
　　我一下子就醍醐了。
　　我压他到下面。
　　“怎么了？”他问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个耳光给他打将过去，
　　“春，春你妈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