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土豆猫

6、六、

　　莱伊几乎可以确信“特丽莎•兰”能够知晓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相信她不会在他接到那东西前再来烦扰。
　　然而，就在莱伊把这次的会面放在一旁，埋首工作了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女人再次打来了电话。
　　“莱伊•洛•维森先生，我是特丽莎•兰。目前我可以保证我这里及到达你那边的防护系统之前的线路中都不可能被窃听，希望您能将接收器减少到最低。”以平静的语调诉说着的话语带来了莫名的紧张感。但，莱伊没有就此做出任何实际上的行动，只是给与最低限度的回应：“请讲。”
　　“5月22日零时之前，请务必将本市的核子能研究室全部转移。另外，存放的核弹也必须移走。不然，弗斯摩市将从行星的版图上消失。”
　　莱伊没有因女人陈述的事态乱了方寸，他冷静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同时看了一下表：现在是5月18日21点42分。
　　“紧急移位虽会增加暴露机密的机率，但在对手已经知道这一机密并针对其展开行动的现在，它已经没有保守的必要了！”
　　“兰小姐，我怀疑您消息的来源。”
　　“很抱歉，维森先生，会向您证实它的真实性的，不是我。相信对方会在明日零时之前向政府提出要求吧。但那群顽固不化的人勘定不会相信对方有办法弄到确切地点，并认定按兵不动才是最佳方案。到时候我会再联系您，希望您能改变主意。”
　　尽管莱伊自始至终都未表示动摇，但是女人坚定的口气丝毫未受影响。莱伊几乎可以肯定她早已料到了自己的反应。
　　“长官，信号无法追踪。”卡琪拉的报告一如既往地传了过来。莱伊不禁吐出一个长长的叹息。
　　“长官，那女人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卡琪拉顺着莱伊的叹息发起牢骚，“下次她再找您，我直接挂掉吧？”
　　“不行，”莱伊认真地回答，“她有非同寻常的情报网，不能忽视。”
　　“但是，若被牵着……”说到这里，卡琪拉猛地止住了发言，“对不起长官，我相信您。”
　　“工作吧。”莱伊说话的同时，手已经动了起来。

　　紧急会议的通知在22点04分传到了安全部。会议定在22点30分，参与者只有市长亲信理事团和各部部长，议题未定。
　　22点29分42秒，与会者到齐，会议开始。
　　各理事就防核问题与相关各部部长展开了拉锯战似的问答。军部与研发部一再保证当前的城市防护罩对核子能的防御率接近100%，而与会理事们仍紧追不放，似乎必须问出小数点后的精确位数……
　　莱伊终于觉得无法忍受了。谁都不能确切掌握别市的军事机密，实验室里得出的数据未必有多大的意义。实际应用时的防御率在未受过袭击的时候本就得不出确切数值。因此，他不禁问道：“请问，有谁要无视《城市联合法规》对我们展开攻击吗？”
　　“这只是不确定的消息。”市长以轻松的口吻回答道。
　　“只针对本市吗？原因呢？”
　　“这……”市长将视线投向情报部长切诺欧帝斯•埃诺•雷恩。后者自会议开始起就一直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发觉到市长求救的目光后，银发的男子立即挂起虚无的浅笑，开口道：“是我们先破坏了法规，但对方没有确切证据，所以要试一下。”
　　对这段所有人都听得出漏洞的发言，摩根•唐茜率先开了口：“没有证据就敢贸然行事？他们把这当成了什么？！”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据卫星显示，替我市解决西郊杀人事件的人与杀害拉罗市前外交长官的杀手存在某些形体上的相似性。”情报部长貌似耐心地予以解答。
　　“那也应当先提出抗议或者请求解释！——对方是拉罗市吗？”
　　“啊，那个，几乎是除了我市之外的，全部吧。”切诺欧帝斯•埃诺•雷恩依然笑着，淡淡地吐出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话。
　　“你说什么？！”在众人为情报部长的话而诧异时，摩根•唐茜再次叫了起来，“我要求与他们的外交长官会谈！”
　　“是全部哦！”切诺欧帝斯漫不经心地提醒她，“他们也有提交换条件，就是‘芙莱蒂妮•休利特’参与的所有事件的报告。诸位认为这是有商讨价值的事吗？”
　　芙莱蒂妮•休利特，情报部的最后一张王牌，她生前从事的各项活动原本就没有记录在人脑以外的任何地方。因为这个女人自出生起就没有存在于任何记录中，她所参与事件多到难以计数。然而，最令人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事件的内幕——很多都是因为她“不存在”才委派给她的。若是将这些事件揭露出来，先不说目前的“不确定消息”必定会成为事实，单是弗斯摩市的所有领导阶层再无法继续共事一项，就足以令人寒心了。
　　在各部部长因这一传说般的名字陷入惊讶的时候，市长发话结束了商讨：“既然是不确定的事，而且核能对我们也构不成威胁，所以，这件事已经不存在商讨的价值。散会！”
　　一瞬间，莱伊想到了特丽莎•兰的提示。若外部给予的只是极小的刺激呢？防护罩是针对核能设计的，但若他们的目的只是向本市的核能基地施以阈值以上的刺激的话，方法实在太多了。
　　看了一眼仍不死心地追在市长身后的摩根•唐茜，莱伊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所能做的事，然后返回安全部。
　　不出所料，莱伊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了不足三分钟，特丽莎•兰的通讯便接了进来。
　　“维森先生，结果如何？”
　　“我需要证据。”莱伊的声音有些无力。
　　“没有证据，”女人的声音坚定如初，“我只知道他们锁定的目标是弗斯摩市G区中心最大的超市地下176--204米的地方。”
　　莱伊因那个位置而沉默了约半分钟。最终他吐出了认输一般的话：“误差在3m以内。”
　　“那么，您准备怎么做呢？”
　　“无论如何，先组织市民逃生。”莱伊果断地回答。联系市长，获得行动权，组织各部门协作，引导民众都需要时间，在时间就意味着生命的现在，莱伊把市民的生命放在了首位。对此，女人发表了特殊的感想：“好天真的想法哦。你要让三千万市民藏到哪里去？就算把所有核工业的反应堆都换成避难所，也装不了100万人哪。到时候，上面的家伙一定会把里面的人拖出来，以确保自己的生路吧。”
　　“兰小姐，相信你也知道，只要留在本市就有危险。”莱伊并未点明，但女人已知道了他的目的地并开了口：“那你就只有把他们送入宇宙中了，维森先生。明日零时起，我市的对外通路将全部切段。”
　　莱伊倒吸了一口冷气。现在距女人所说的时间还有不足20分钟。
　　“要通知亲友逃亡就趁现在。”女人以听得出明显笑意的声音说，“但别告诉太多人哦，交通受不了负荷会瘫痪的。”
　　“兰小姐！！请告诉我你的目的，说了这么多，您应该不是只想看我的笑话吧？”
　　女人的笑声淡了下去。几秒钟之后，带着轻微的哀伤的声音响了起来：“维森先生，先去联络弗拉多理事，告诉他对方的目标所在，请他同意核基地转移的提议。记得态度一定要谦虚，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打断他。若他没有明确表态，请联系我。我的通讯号是……”
　　莱伊立即按女人所说的行动起来。在他忽视了的地方，卡琪拉就女人透露的通讯号展开了追踪调查。
　　十几分钟后，弗拉多理事以极不明朗的态度结束了与莱伊的通讯。同时，卡琪拉的追踪结果也显现出来。
　　“不可能，这跟通讯线是单向的？”所有的信号都可以发过去，但是没有任何回馈。卡琪拉就这难以置信的结果扯起了自己的头发。
　　此时，莱伊已经联系了特丽莎•兰。
　　“没有办法呢……”通讯器里传出女人清冷的声音，“联系唐茜小姐吧。务必通知她，对方已通过协议，接受我市转运人口者将面临我市目前的处境。还有，请不要泄露您的消息来源。我保证您不说出这一点她也会行动。再见。”
　　听到对方切段通讯的声音后，卡琪拉立即将目前的情况做了汇报：“对方采用的通讯线路是单向的，无法追踪。长官，我认为全部按她所说的做并非明智之举。”
　　“我也这么想，”莱伊轻松地回答道，“但，她的目的若是毁灭弗斯摩市，只须静观其成。这里还有她必须得手的目标，所以，照她所说的做很可能挽救市民的生命。后果至多是我一个人的损失。这很值得一试啊！卡琪拉，帮我联系摩根•唐茜小姐吧。”
　　正如女人所说的，摩根•唐茜马上就按莱伊所说的考虑起来。
　　“最后时间是22日零时。那个基地完全撤出需要多少时间？”
　　“若不考虑保密问题的话，至少26小时。”
　　“考虑呢？”
　　“抱歉，这个我无法估计。”
　　“……告诉他们尽快，现在就开始行动，我去联系交通部、警备部和军部，你去通知基地内部，可以吗？让他们尽量伪装吧，时间太紧，也顾不了太多了，尽量保持联系。”说到这里，摩根•唐茜就要结束通话。莱伊禁不住问：“唐茜小姐，汇报呢？”
　　通讯器另一端传出一声轻哼，足以说明适才市长的表现令她很是不满。摩根•唐茜随即开口：“现在没有时间理会那些，既然无法阻止爆炸，到时直接弹劾市长就可以了。行动吧。”
　　不知为何，莱伊突然觉得摩根•唐茜与那个特丽莎•兰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