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楼中月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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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玄霜，这身衣服……还真是挺适合你的。”
国庆日前一天，楚玄霜与预备上台演出的唐琰和其他文学研究院的学生在学校的小剧院里彩排的时候，戚笙便坐在底下观众席上看着。当她看到穿着扮演苏静柔的戏服从后台走出来的楚玄霜时，她这样对楚玄霜说。
“啊，是么？”楚玄霜说，“其他人看到了也是这样说呢。”
这时的楚玄霜穿着一件袖口和衣领绣着紫色丁香花纹的上衣，下半身是纯白的长裙，腰间用一条紫色的腰带束着，长长的衣带柔软地垂落下来。她漆黑的长发在头上盘成了发髻，紫色的步摇珠子在发间摇摇晃晃。乍看上去竟还跟真正的苏静柔有几分相似，或者说，简直就像是苏静柔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这时候唐琰也穿着扮演林志清的衣服从后台走了出来。这是一身仿制的深蓝色军装，虽是仿制，质地却也不比真正的军装差多少，还带着装饰用的银色流苏。其实唐琰虽然文质彬彬，穿起军装来也并不是不搭调的，这身军装穿在他身上正好与他相配，还平添了些许军人的英武气质。不仅如此，这身军装穿在唐琰身上还出乎意料地合适，真有那么几分像是真正的林志清。楚玄霜虽然没有对着好看的男生犯花痴的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也换好衣服了，那就开始练吧。”他对楚玄霜说，“明天就要上台了，就当最后熟悉一下剧本和台词吧，虽然我知道你几乎都能背下来了。”
他说的这话不假。和他们排练的第一天楚玄霜只看了两遍剧本，就已经从头到尾记住了所有的台词，甚至包括唐琰自己的。那时唐琰不小心说错了一句，就是楚玄霜纠正了他。至于表演，她当然也不是像背课文那样干巴巴地把台词背出来，看过她的表演之后所有人心里的石头都瞬间落了地，因为她表演起来比先前那个扮演苏静柔的女生还自然得多，那女生还有些扭扭捏捏的，而楚玄霜却完全不是，她是开心有开心的样，伤心也有伤心的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之前连戏都没唱过的人。于是，他们是对这个新的女主角完全放心了。
“那好，上台去吧。”
楚玄霜一边答应着唐琰，一边提起裙子走上舞台去。站在舞台上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俯视着底下只有一个人的观众席——没有演出的小剧院里观众席也没有开灯，白天也有些昏暗，只有戚笙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戚笙见台上的楚玄霜看着自己，便向着她笑了笑，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只要能进入角色，楚玄霜是完全感觉不到紧张的。她的心这时全都在台词和情节上，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苏静柔。对于自己应该怎么做她早已烂熟于心，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微笑，什么时候应该皱眉，什么时候又应该黯然神伤。与恋人相对时的温柔欢喜、离别时用微笑掩盖却只是徒劳的伤感，以及无路可退时悲恨相续的决然……对她来说，准确而自然地表现这些情感根本不是难事，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戏，反而像是发自内心一般。
就算是，跟一个与自己最多也只是朋友的人扮演一对恋人。
不过话说回来，林志清和苏静柔这一对恋人也没有太多特别亲昵的动作，最多不过是牵手拥抱而已，就算是对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太大压力。倒是唐琰和她牵手的时候脸居然还不自觉地红了红，虽然台下不一定看得见，但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倒是个十分有趣的反应，她这样想着。只是碍于那时他们正好演到林志清告别苏静柔从军漠北的一幕，他们是必须要做出离别时的伤感样子来的，所以她想笑也没办法笑出来。
“……志清，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多久都无所谓——我等你回来。”
“……我林志清对天发誓，一定会建功立业闯出一片天地来，然后回来这凤鸣城，风风光光地娶你为妻……”
他们随着剧情的进展一句句地说着剧本里的对白，虽然并不是真的恋人，但这恋人间的对白放在他们之间却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至少他们自己并不觉得不合适。那大概就是所谓默契的存在吧，他们本来就是朋友，而且算得上是无话不谈，要说没有默契当然不可能。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成为搭档，楚玄霜只是他迫不得已才临时找来扮演苏静柔的，这样的默契，的确也有些出人意料。
台上的唐琰看着与自己配合得十分默契的楚玄霜，竟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触动。那时的他竟希望自己不是林志清，而是唐琰，她也不是苏静柔，而是楚玄霜。那样的话，在台上的他们就真的是一对恋人了。他感觉得到，这个女孩子与自己默契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们两人简直像是拥有同一个灵魂，无论彼此要说哪一句台词，或是做出什么动作，他们竟都能预料得分毫不差。只要搭档的还是对方，就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差错。
他甚至差点儿走了神——所幸他还记得这是上台之前的最后一次彩排，是马虎不得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台上的唐琰和楚玄霜大概根本没去揣测对方心里是怎样想的，何况他们一心扑在剧情和台词上也没这个闲心，倒是台下的戚笙看得真切。她看得出来，虽然他们两人只是在舞台上是一对恋人，待会儿下了台还是朋友，但是他们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不是这样想的。而且在她看来，如果作为一对临时的搭档，他们也实在是太默契了一些，或者说，根本就是心有灵犀。她不知道原先跟唐琰搭档的那个女生表演得怎样，但无论如何，她知道肯定比不上楚玄霜，至少在与男主角的默契上是比不上的。
至于那个有心假戏真做的人是谁，她想应该会是唐琰。楚玄霜这个人戚笙是最了解的，她绝不会是那种轻易动心的人，甚至连唐琰可能有意于她这个说法都不相信，或者说，真正能让她动心的时候还没到。那么不是唐琰又还能是谁呢？
戚笙十分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是一定不会有错的。他俩自己不知道，可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戚笙，你觉得刚才我们演得怎样？”
从台上下来之后，楚玄霜在戚笙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转头问身边的戚笙。她还没来得及卸装，身上还穿着扮演苏静柔的戏服，因为下台时动作太大，头上的发髻散了一半，她便用手拢着散开的头发，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当然好啊——我不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个女生演得怎样，不过我可以肯定，你演的绝对比她好。”戚笙说，“这角色还真挺适合你的，他们应该早点儿找你来演才是。”
然后她接着说：“唐琰这男主角也演得挺不错的，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而且……你俩只一起排练过一两次就这么默契，也实在是难得。不过我在底下看着的时候，好像发现他差点儿走神了。”
“走神？”楚玄霜诧异道，“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他。”戚笙故意做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来，“也许是在想什么其他事情吧。”
“随便他吧，明天别出岔子就行。”楚玄霜当然也没听出来戚笙话里有话，坐了一阵子之后便又站起身来往后台化妆间走去，“我先去把衣服换了，天气这么热，这衣服穿久了也不凉快。”
国庆日的庆祝活动，也就是戏剧表演是在帝京大学的大礼堂举行的。这座大礼堂外观仍是仿古的建筑，飞檐雕栏一应俱全，柱子也是古朴的朱红色，但内部却完全是新式剧场的模样——高大宽敞的舞台，深红色的厚重幕布，还有绒布面的观众席座椅和舞台上的聚光灯。这、大礼堂有两层，一楼二楼都有观众席，大概可以容纳五百来人。因为国庆的缘故，这座大礼堂经过了十分仔细的打扫、整理和装饰，舞台也特地修葺了一番，地面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来。
化妆间里戚笙正在帮楚玄霜把她那一头长发在头顶上盘成发髻，然后小心地用发夹和簪子把发髻固定住。插上那支紫珠步摇发钗之后，她试着晃了晃脑袋，确信头上的发髻不会松开之后才撑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身来。这时她身上穿着昨天那套戏服，站起身来时还得小心一些免得踩住了自己的裙摆。
“外面这么吵，估计已经全坐满了吧？”楚玄霜问戚笙。
“是啊，连二楼都坐满了，估计等会我得在后台看了。”戚笙说，“玄霜，你紧张了么？待会可有几百人看着你呢。”
“紧张？我可一点都不紧张。”楚玄霜摇头，“反正剧情和台词我都熟得不能更熟了，要说紧张的话，我还比较担心昨天彩排的时候差点儿走神的那个家伙。”
“也是，万一他这回真的走神了，岔子可就大了。”戚笙边说边看着其他在后台挤在镜子面前化妆梳头的演员，“其实也没关系，我知道你救场肯定没问题。”
“谁要救他的场，真那样就让他自生自灭去。”楚玄霜说，“他自己的问题可不关我的事。”
可那是跟你有关的问题呀。戚笙这样想着，刚想开口对楚玄霜说，却看见唐琰穿着那身扮演林志清的军装风风火火地从门口闯了进来，径自走到她们跟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可算找到你们了，我还以为你们俩没到呢。”
“我们很早就到这儿了，我刚换好衣服。”楚玄霜转头看着唐琰，“怎么，找我有事？”
“我刚看了节目单，文学研究院的节目是压轴。”唐琰拉过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坐下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就是想过来找你们一块儿候场而已。”
戚笙倒是看得出来唐琰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要找她们俩，其实他要找的只是楚玄霜，然而她却没有拆穿他，只是看了他一眼，道：“是么？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吧，要么出去坐着也行，还能顺便看看其他节目呢。”
“唐琰，你该不会是心里没底了吧？”楚玄霜说着，伸手去将唐琰军服外套的衣领认真地翻了出来，“衣服领子都没翻，你是想一直到上台都这么穿么？”
她翻衣领的时候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唐琰的脖颈，在她的手指碰到自己时，唐琰忽然全身像触电一般抖了一下，脸上也一阵微微的灼热——就像是被一阵细小的火燎了一下。
“看来你还挺紧张的，脸都红了。”楚玄霜见他脸红，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过去拿了一边的书包从里边掏出了一块用纸包着的酥糖递给唐琰，“拿去，吃点儿东西就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楼中月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