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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魔教教主云炀 ...

  •   幽静的山间,空气清新、风声鸟鸣,道观门槛上那托腮坐望的妙龄女子,是曾经顽皮好事的灵筱。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八年过去,霜尘容华未改,依旧是白衣胜雪,只不过医案变成了讲坛,除腰间玉箫,手里还多出一柄拂尘。观内听讲者数以百计,皆全神贯注地聆听他教诲,在他身后侍立的虹,一身灰白道袍取代了七色彩衣,小心翼翼捧着净水,偶尔会向灵筱的方向眨巴眨巴秋眸。

      “道之在我者就是德……”霜尘优美的声线好比绕梁之音,只那么淡淡诠释着,就已令众人离境坐忘。中天的太阳高高地挂起,死气最盛时,霜尘终于停止了演讲。众人意犹未尽散去,灵筱甩了甩有些迷糊的脑袋,兴高采烈冲进大殿,抢上对方手中的拂尘道:“叔叔,我来帮你。”霜尘却面无表情松开手,任拂尘掉落在地,漫不经心拂了拂袖上香灰,径自走出大殿。
      灵筱尴尬极了,四年了,她早已习惯他冷淡的态度。十六岁那年,她只是不慎洗了坏霜尘一件衣衫,没想到霜尘因此移居道观,从此拒她于千里之外。虹偶尔会回家探望,但口风死紧压根探听不出原委,灵筱知道霜尘的突然转变一定有苦衷,毕竟从前他曾是那么呵护她。

      山泉边,“叔叔,还是我来洗吧。”她再度殷勤地夺过洗衣盆。
      “不必了。”霜尘漠然嘲弄道,“你还想弄破我几件衣裳呢?”
      灵筱笑容僵硬,“这次不会了。”强咬着眼泪,哽咽道,“我……我已经长大了,不再似从前那样笨手笨脚了。”
      “请挪步,别妨碍我做事。”霜尘却丝毫不留情面,取走盆中衣衫,到泉边默默搓洗起来。灵筱怔然,被他像驱赶蚊蝇一样驱逐,一颗心仿佛被丢进油锅,生生地煎熬,等了半天未见他再搭理,抹着眼泪默默转身。

      栈道上,她反反复复询问虹,“叔叔和你的模样为什么经年不变?我是不是你们中的异类?”
      “这……”虹有些为难,“我只能告诉你,霜和我才是异类,我们不是凡人。”
      “我猜到了。”灵筱噙着眼泪,抚上额头那块玫瑰红印记,落寞道,“大概是我变丑了,才惹叔叔嫌弃吧。”
      “哪里会呀,筱筱越变越标致了呢。”虹赶紧掏出一面小铜镜指指点点,“喏,瞧瞧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可真人见人爱!”就像是当年的无音,当然,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灵筱破颜一笑,“谢谢,其实你不必费心安慰我的。”她感激地拥抱了一下虹,“我会再来找你们的。”吸了吸鼻子望了眼道观,这才恋恋不舍离开。山风透着凄冷,她一步三回头的身影在几只雪白的仙鹤飞鸣而过后遥遥消逝。
      “即便不得已而为之,也无需如此折磨她吧。”虹低低喃喃了句。下一刻,栈道岩壁上浮现出霜尘的影像,一双清眸疼惜淡淡,无可奈何叹息道:“这对她……只有好处。”

      山林空旷,隔绝世俗繁华,处处洋溢着无为的宁静。回到山脚小屋,灵筱收拾悲伤,认真地做起针线活。手指头不时会被银针扎伤,这活计实在是不堪入目,但流一点血也无大碍,忍痛吮去便好了,因为她曾经发誓,要为霜尘做一套新衣,以作补偿。

      便在这时,木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家吗?”
      “来啦。”
      叫门者一身玄衣,是个玉树临风的俊小生。但见他身后清一色的玄服男子,灵筱不禁呆了一呆,“列、列位找谁?”
      “你喽。”玄衣青年一指她额,笑容和煦道,“我们在找似你这般头上有胎记的人呀。”
      “呃?”灵筱吓退两步,双手护紧前胸警惕道,“你、你们想干嘛?”
      “哦,别误会,我等只想请姑娘前往本教作客。”看玄衣青年真诚的模样,怎么也和坏人扯不上界。于是灵筱狐疑问:“本教?你们哪儿条道上的?”
      “魔教啊。”玄衣青年笑容未减,“我是魔教护法,荟芦。”
      灵筱瞪大眼睛,“魔教!还护法!”螓首大摇,“不要不要!你们魔教杀人不眨眼,本姑娘才不去!”
      “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荟芦虽在笑,但手已钳住她手臂,“走吧姑娘,魔教很有趣的。”
      冷不丁被两个青年架住,灵筱胆战心惊,扯开嗓门直嚷救命。荟芦却有办法,先是点住她哑穴,再令她动弹不得,扛她上马运回大本营。于是,世人只见——魔教群男挟着一名女子招摇过市。
      ************************
      在灵筱认知里,魔教应是遍地豺狼、极为阴森恐怖的,所以她深切的怀疑,眼前这间宽敞明亮并且摆设豪华的屋子,究竟是不是魔教。
      “姑娘,此刻教主事务缠身,还请你稍作休息。”荟芦放她下地,毕恭毕敬解开她穴道,唤了群清秀的侍女入内服侍。
      灵筱张口欲打听教主名讳,结果‘啊啊’两声,发现哑穴还未解开。
      “若无事,在下先行告退。”荟芦掰下她抓在胳膊的手,面带微笑迅速消失。
      等等哇!我还有很多疑问呐!灵筱欲哭无泪,疯狂地摇上紧闭的房门。
      “姑娘,别着急呀姑娘……”众侍女七手八脚围拥上来,丫头们果然受魔教熏陶太久,不一会儿,便将她拾掇成妩媚妖姬,当然模样相当之蹩脚。灵筱望着铜镜里那张浓妆艳抹的鬼脸,骤然萌生咬舌自尽的冲动,特别是身上那套坦肩露脐的火红裙装,简直堪比青楼舞姬。心中不悦,气急败坏扯落一头奢华的坠饰,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赶群侍出门,才去换原先的行头。

      “咿呀”一声,房门忽然毫无预警地打开。衣裳正换到一半,灵筱大惊失色,抱着衣物遮掩间,就见一袭墨衫飘映入帘。
      墨衫男子长身玉立,乌发笔直、脸形瘦长,阴鸷桀骜的单眼皮下罩着两道慵懒的目光,组合并非完美,却魅力十足……
      “哼。”开场如此不屑,彻底颠覆灵筱刚孕育出的好感。
      “真没礼貌,初见也不懂问候。”男子语气冰冷,视线冷冷一扫床边某女窘态,径自落座梳妆台前。
      灵筱咬着牙,见他翘起二郎腿悠闲地把玩上一支朱钗丝毫未有离开的意思,只得爬上床放下帐子换好衣裳。
      “叫什么?”外间传来很简洁的疑问句。
      灵筱穿戴整齐,掀开帐子,万分不情愿地挪到男子面前,气呼呼‘啊啊’了两声。
      墨衫男子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是哑巴?”不想赤炼的宿主居然是哑巴。
      灵筱当即翻了个白眼,横眉竖眼指了指喉咙又指了指门口,极度愤慨无声控诉——是荟芦!是荟芦那厮的杰作!
      “哦……看来荟芦又自作主张了。”墨衫男子的悟性还是很高的,幽媚的嘴角微微翘起,深邃的眼眸却透着轻蔑。他漫不经心摘下朱钗上一粒小珍珠,拈于两指指尖,未有华丽的动作,只那么随意一弹,“啊!”灵筱便已然恢复正常。

      “你!你是什么人呀!还有那个叫荟芦的,他掳我来魔教是何用意呀!知不知道拐带良家女子是触犯王法的!”大约是憋了太久,哑穴一解,灵筱便珠连炮语。
      墨衫男子瞧她双手叉腰全部形象,略感失望讥笑了一声,“果然是山野村姑。”遂缓缓解答,“仔细听好,本座乃魔教教主‘云炀’,荟芦奉命领你前来,皆因,本座需要你。”
      “什么?”灵筱闻言惊惶地后退了两步,腿不留神绊到椅子,仰跌在地,狼狈得像只无法翻身的乌龟,亏得这卧房举间地毯,屁股才不至于开花。
      “喂!你说清楚!什么叫你需要我?难道你这大魔头还想逼良为娼吗?”她揉着摔痛的屁股艰难站起,神啊,魔教教主呀,她好像进了虎穴了。
      “哼哼。”云炀失笑,上下打量她一番,嫌恶道,“就凭你?得了吧,本座的口味可没有这么重!”
      “我!我怎么啦!”灵筱气煞,疾吼道,“你们莫名其妙把人拐到此处!我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算长在山野,也经不起你们这样败我名节呀!”
      “你多虑了,本座只是需要你体内的赤炼。”
      “赤炼?那不是毒蛇吗?你上山抓就好啦!”
      “非也,我指的是魔眼赤炼。”
      灵筱满头雾水,“魔眼是何物?”
      云炀面露疑惑,“你竟不知赤炼?”见她一脸茫然,俨然是被蒙在鼓里的模样。骨感的小指轻轻撩开自己左额上垂盖的一小撮刘海,一朵袖珍的红玫瑰印记赫然而现,“这么跟你解释吧,你仔细看看,它眼熟吗?”
      灵筱惊咦一声,讷讷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和我的一样呢。”
      “对,一模一样。”云炀微微颔首,拈起朱钗凭空潇洒勾画。
      “赤、炼。”灵筱读着空气中浮现的金色字痕,对他法术修为甚感吃惊,“原来是这样写,可它究竟是何物呢?”
      云炀懒得费唇舌解释,淡漠道:“你不必知道得太清楚,本座只问你,愿意献出此物与否?”
      “献?”对他这副不可一世的态度,灵筱甚为气恼,不客气道,“你自己都说它在我体内了,也不说个清楚,就这样取走,万一引起不良反应呢?”
      云炀搁下朱钗,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本座何干。”离座缓缓踱到她身前,睨着她,似笑非笑道,“驰骋世间,力量就是王道,弱者,本就该被淘汰。”
      灵筱被他无情的目光一慑,顿觉遍体生寒,这一刻才终于相信自己身在魔教。想她虽是孤儿,却不乏霜尘的关爱,便是后来被疏远,仍有虹待她情同姐妹,可以说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被保护着的,她这条命,何曾受过这等轻视。
      “不……我拒绝。”她声音微颤,强忍着恐惧倔强道,“如果你所说的赤练是属于我的东西,那么,我绝不可能把它交给你!”因为她的命,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

      云炀的面色沉了一沉,“怎么?你以为,你有机会选择么?”突然一展墨袖挽过她腰,逼迫她与他对视。他的手就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灵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衡难动,明知不可能,却仍死死咬着泪道,“麻烦你们,送我回家。”
      “可以。”对方修长的右手抬起她下巴,拇指揉去她唇上浓艳的脂红,慢条斯理道,“先将赤炼留下。”
      灵筱脑袋嗡嗡作响,由始自终虽然没有受到一句恐吓,但她的命显然已经被他掌控,所谓生死,皆是他一念之间的事。
      既然无法脱身,索性豁出去了,嚷嚷道:“我对赤炼根本一无所知!如何留下?你一个男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算不上什么本事!”
      云炀勾起唇,“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再多说什么,忽然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灵筱羞愤欲死,余光见一道又一道黑气从地面腾腾钻出,幻化成鬼脸四周旋游,登时吓得秀靥惨白,如果没有记错,这阵势,像极了她在书中看过的‘摄魂大法’,她原以为那不过是杜撰,没想到,世间真有这样阴毒的法术。
      云炀对此情状却视若无睹,随着摄魂大法的施展,一股浑厚的气息,正随着少女急迫的呼吸,徐徐涌入他体内。
      听着周遭那些恐怖的诡笑,灵筱胸闷得快要窒息。飞来横祸啊,赤练究竟是什么?值得他这般觊觎?非要置她于死地呀?她浑身的血液仿佛要被抽□□光,却没有任何力气挣扎,想到生命即将终结,再见不到霜尘和虹,滚烫的热泪难以抑制地溢了出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滴晶莹的泪珠碎进了空气。
      正施法的云炀略略一怔,忽觉吸入体内的气息变得纯净清凉,丝毫不似原先炽烈。梦中清甜的湖水和八年前那个明媚的笑容骤然交叠,心口莫名一窒,不由自主松开了怀中之人。
      奄奄一息的灵筱失去重心,像一朵枯萎的花朵、软趴趴的瘫软在地,脸上毫无血色。
      云炀收拢摄魂大法,遣散幽魂,若有所思望着她,眉头深深皱起。是谁,胆敢封印赤炼?方才的感觉,为何又这般熟悉?他无从知晓,于是试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灵筱神情呆滞趴着,目光四下游移,全然没有焦距,无法说话。
      云炀见状,鄙夷道:“废物!”丹田内此时仍盘桓着一股清气,令他极度不适应,稍作吐纳后撇下她一个人,闭关调理去了。

      门窗皆从外拴着,不知过了多久,灵筱缓缓苏醒。见一室宁静再无旁人,赶紧拖着虚弱的身体,艰难地搬下窗台上的绿植。九死一生,刚才险些就去了,她不想死,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尤其不愿意被云炀那个大魔头吸干精元而死。她取下镀金帐钩,钩手并用,一下又一下抠着窗套。
      猩红的鲜血凄艳染指,脑海里只有逃生的念头,她根本顾不上断甲的疼痛。只听“咔哒。”一声,木框断裂一角,她再接再厉,又过良久终于卸下窗套、割断钉条、小心翼翼移开窗板,轻手轻脚爬了出去。
      花园幽静,四顾并无守卫,翻过不高的围墙,满目绿油油的,是片一望无际的草海。
      这是一个十分别致的地方,若换平时,灵筱定当流连欣赏,但她现在无暇恍惚,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刺溜一声赶紧钻进了草丛。这草长过头,倒无需刻意躲避,很顺利没有见到魔教一员,就这么趄趔蹒跚着逃出了草海。

      遥远处,隐匿的众教徒一个接一个现身。
      为首的荟芦甚为不解道:“属下不明,教主何以纵容她逃离?”
      云炀折下一截青草轻轻闻了闻,注视着远去之人,扯了扯一边的嘴角,笑得高深,“因为现在的她,尚无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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