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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疑云(四) ...

  •   六月,扬州西郊的破庙出现的三具流民尸体,死状均是甚为凄惨,叫人见之心惊胆寒,贺平当日亲眼见及,立即觉得胃中一阵翻腾汹涌,好些时日都是食不下咽。

      那三人不仅四肢支离破碎,经脉更是尽断,全身上下伤痕不计其数,难以找到一处完好之处,更奇怪的是,那三人内脏全无,仿佛凭空消失在了身体中一般,仵作验了尸,却仍是查不出死因。

      原本那三人就是无家可归不知姓名的流民,他们的死本就无人在意,更无人追究,虽是死得蹊跷可怖了些,既是察不出个所以然,那也只能算作无头公案,就此揭过了。

      之后大半个月再无动静,贺平本是大大松了口气,谁知八月底,那破庙中又出现了五具乞丐的尸体,死状竟与之前的流民如出一辙!更让他头疼的是,这几个乞丐可不是普通的乞丐,竟个个都是丐帮弟子!

      丐帮扬州分舵的舵主齐飞是个认死理的火暴性子,在他眼皮底下出了这等大事,官府又完全给不出个交代,他虽是满肚子怨火,倒还是一直忍而不发。后来却是不知谁将六月那起流民暴毙的案子给提将了出来,齐飞一闻自是怒火冲天,恨恨拍碎了一张上好的红木圆桌。认定这官府办事不力,没好好追查,才害得他手底下五名弟子死得不明不白。自此,竟是隔三岔五便上刺史府一闹,凶神恶煞地直嚷着要贺平给丐帮一个交代。

      贺平委实有些冤枉,关于此案,绝不是他有心敷衍,而是实在毫无线索可循,根本无从下手啊!遇上齐飞这么个讲不通理的蛮子,他就是嘴皮子磨破了,道理讲穿了,也是对牛弹琴。他不胜其烦,万般无奈,终是提心吊胆地请了楼家公子来出主意。

      这扬州楼家,乃是世代经商的巨富豪门,代代传承,势力渐渐扩张,垄断了南方丝绸、茶叶、盐、铁、大米生意,更将漕帮势力收为己用,霸住了京杭运河,可谓是扼住了整个大周的经济咽喉!楼家坐镇扬州,虽是从不问政事,但是对于扬州百姓而言,楼家才是扬州最大的主。就是江湖中人,对这楼家的人,也是敬让三分。

      楼家这当家的公子,名唤行之。楼行之此人俊美绝伦,运筹帷幄,楼家声势更是蒸蒸日上。只是却是性情阴冷,喜怒无常,贺平此次请了他来,就是盼着这楼公子能替自己在齐飞处讲些好话,好图个清净。

      贺平知这楼公子性情古怪,惴惴地开了口,“楼公子,你看,这齐舵主那处……”

      楼行之神色惫懒,淡淡瞥他一眼,嘲讽一笑,道:“怎地贺大人竟不想着如何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反是要走这旁门左道了?”

      贺平老脸霎时通红,却还是腆着脸道:“说来惭愧,贺平确实无能,这案子虽是蹊跷,却是完全无头绪可循啊,连死因也难察明……”

      楼行之凤目一抬,冷笑道:“你叫我去同齐舵主说情,不过是借了我去威慑他一番,乃是治标不治本。若是今后再出现暴毙的尸体,你仍是说无能为力,倒是如何叫人信服?届时,我这个替你说情的人不是也被你拖下了水,由得人笑话了么?”

      贺平闻言,讷讷半晌不知如何辩驳,心中亦知他所言甚是,若是之后再出现暴毙的尸体,齐飞必会再度发作,扬州百姓亦会对官府产生质疑,届时怕是他这顶乌纱帽也保不住了。思及此处,心中慌乱如麻,冷汗不断地往外冒,不一会儿,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簿惶急地推了门进来,也顾不得礼数,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刑部容大人派了人来了!已是等候多时了!”

      贺平浑身一震,一颗心猛地一跳,当下真真是欲哭无泪,这案子竟然连刑部都惊动了?

      楼行之凤目中满是玩味,显然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戏谑着瞟了那仍是惊慌未定的主簿,不急不徐地问道:“这来的可是什么人啊?”

      主簿犹在喘气,蓦地被他问及,忙是诚惶诚恐地道:“是顾衡顾大人。”

      “顾衡?”楼行之皱了眉,垂了眸思索了一阵,沉吟道:“可是从未听说过刑部有个叫顾衡的官员。”

      “他带着容尚书的亲笔密信,上面还有容尚书的官印,想是假不了的。”主簿道。

      楼行之凤目一凛,眸中暗影沉沉,起身道:“贺大人,我就陪你去会会这位顾衡大人罢。”

      大厅之中,莞莞正低声与容则说笑。

      莞莞压低了声音,杏目好奇地瞪得老大,“容容,你可听过那楼家公子的名头?”

      容则低笑出声,促狭道:“怎地?先前那般嚣张,如今可是怕了?”

      莞莞一愣,随即沉了脸,低怒道:“你倒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容则淡笑道:“自然是听过的。这楼家公子,也算得上江南一带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莞莞还待再问,却是忽地闻得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想是那刺史大人终是千呼万唤始
      出来了,慌忙肃正了神色,正正经经地立在了容则身后。

      只见一三十余岁的绿袍官吏与一身形颀长的白衣公子并肩而来。那绿袍官吏必是贺平无疑,那白衣公子容貌俊美,仿如画中之人,一双凤目,如同辉耀,眩目得叫人不忍移目。

      待莞莞看清了着那白衣公子的样貌,蓦地大惊失色,这不就是昨日那个烟雨楼遇着的青衣公子么!

      贺平见这顾衡气度端华,温润如玉,当是谦谦君子,再见他面带笑意,本是忐忑不已的心竟是放下了大半。

      贺平微笑行了一礼,道:“见过顾大人了。”言罢抬手指了指那白衣公子,笑道:“这位是楼行之楼公子。”

      容则面色未见惊色,反是沉静若水,谦和一笑,起身拱手道:“久仰楼公子大名,不想楼公子竟是故人,昨日,多有得罪了。”

      楼行之目中含笑,唇角如勾,神色甚是倨傲,“顾大人既是如此客气,这一礼行之便受了。”

      贺平闻言一怔,楼公子着实狂傲,这顾大人虽是不知根底,既是容尚书委以重任,想必在京中也必然算个人物,楼行之无论如何,还是要给他些面子的吧?

      莞莞见楼行之毫无愧色,反是满面骄矜,心中不觉气闷,再见容则却是神色自若,丝毫未见愠色,暗暗佩服,心中隐隐有些自豪,我家容容果然就是大家风范!眼前这个小肚鸡肠的楼行之自然是望尘莫及的。

      “贺大人,关于扬州的这案子,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容则蓦地肃声问道。

      贺平实在没料到他竟是忽然发难,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再见那顾衡虽是唇角微扬,那目中又哪里寻得着半分笑意!心中蓦地一寒,颤了声道:“这……确是下官无能……”

      容则悠然低头饮了口茶,扫他一眼,淡淡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贺平心跳如鼓,冷汗如瀑而下,迟疑了半晌,才絮絮地将这案件详情娓娓道来。

      莞莞凝神细听,黛眉愈加紧蹙,心中疑窦横生,听这贺平所言,那几具尸体似是不像中了毒,倒像是遭人虐杀的了,只是若是虐杀,又如何做到内脏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呢?

      “既是死因难察,那尸体可还在?”容则问。

      贺平闻言,面上惶恐更甚,低了头不敢正视容则,道:“那三具流民的尸体倒还是放在义庄的,只是那时还是夏天,怕是早已腐烂得不像样了。至于那五具丐帮弟子的尸体……已让齐舵主领了回去……该是入了土了……”

      容则清目中寒光一闪,寒声笑道:“死因尚且未明,你倒是还让人领了尸下了葬了!贺大人真是当的好差!”

      贺平为他气势所震慑,吓得脚下一软,当即跪了下去,只一个劲地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楼行之冷眼旁观,未发一言,凤目之中精光一闪。

      莞莞在旁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公子,不若让我先去验验那三具流民的尸体再行定夺?”

      楼行之朝她看了过来,凤目深深,仿若深潭,竟是深不见底,笑道:“那三具尸身怕早已腐烂得不剩什么了,你确定你要去验么?”

      容则蹙了眉,声音却是软了几分,犹疑道:“孙宛,你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莞莞坚定点头,未见一丝迟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疑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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