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蜀山战纪·越隐越］天机》雾夜凛

76、七十五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芙蕖长舒口气，“真怕你陷在幻境里出不来。”
　　陵川也道：“这怨灵真是厉害，连掌教师兄都被困了这么久。”
　　陵越定了定神，先问：“村民情况如何？”
　　芙蕖道：“凝丹长老已帮他们诊治过，只是有些精神不济、身体虚乏，我安排他们先在客房休息一晚，明日再派弟子送他们下山。”
　　陵越微微点头。“送他们回去时记得提醒附近村民莫再靠近那片山林。陵川，你带弟子前去察看一下，若能尽数驱除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要勉强，可将它们逼至一处设下封印，不再使人受害即可。”
　　“是，掌教师兄。”陵川立即领命去了。
　　此事源于山下安陆村的几名村民被怨灵所侵，大夫查不出病因，药石罔效，于是向天墉城求救。
　　当年陵越曾在自闲山庄外遭遇过此类怨灵，稍加探查便即明了。只是几人已昏迷多日身体虚弱，且这一次的怨灵怨力强大，直接驱除恐会对村民有所损伤，思量之后决定先施法将所有怨灵引到自己身上，再以自身修为化去，却不料也深陷幻境险些难以抽身。
　　“刚刚听到你喊‘师尊不要’，到底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芙蕖很是好奇。
　　陵越稍垂眼帘：“没什么。”
　　见陵越不想说，芙蕖便也不再追问。
　　芙蕖走后，陵越只身来到禁地，一切依旧，便如幻境中所见一般无二。
　　转回身，依然是独对四壁，未见那悄然出现的身影。
　　眸色微黯，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轻敛袍袖移步出洞，一路踱至临天阁后的山崖前。
　　苍山云海，清风拂面，一片宁静祥和。
　　心绪渐渐安定下来，眸底恢复了一贯的澄净清明。
　　已是第七日。
　　丁隐，也该回来了……

　　于崖边盘坐良久，睁开眼，才发现红日西垂，不知不觉已近掌灯时分。
　　想想等下芙蕖在书房见不到人，只怕又要担心。
　　陵越起身理了理袍袖，指尖略顿，稍稍挺直了身。
　　凉风掠过睫梢，极轻微地颤了颤。
　　身侧探出两只手臂，收拢成环。
　　陵越慢掀眼帘，耳畔拂过带着温度的轻语。
　　“我回来了。”
　　唇边漾出风轻云淡的笑。
　　“回来就好。”
　　“一切都了结了。”
　　陵越没有问究竟是如何了结，只轻“嗯”了声。
　　暮色渐深，崖底的风盘旋而上，吹起相叠的衣角。
　　忽而忆及昔日情景，陵越不觉一笑，仿着那时的口吻：“还要抱到几时？”
　　身后人也似当日那般赖着不动，轻吐出两个字：“一世。”
　　陵越笑意绵绵，心底一阵温软。
　　“陵越……”
　　粘在身上的家伙突然失了支撑般下滑，陵越惊急转身紧紧揽住。“丁隐！”
　　视线疾扫，全身上下不见丝毫损伤，却见丁隐捂着肚子抬起脸，摆出两分委屈可怜:“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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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越无语又无奈地抿起唇角，丁隐弯着一双桃花眼笑。

　　这个时辰膳堂内空无一人，就连杂役弟子都干完活儿回去休息了。
　　陵越挽起宽大的袍袖淘米洗菜，丁隐倚在旁边含笑瞅着，满心的幸福感直欲溢出来。
　　“明天就是下山采买的日子，我会让他们捎鸡腿上来，今天先吃青菜。”
　　丁隐上次就想问了：“偌大的昆仑山难不成连只山鸡也没有，还要花钱去买？”陵越食素多半不喜杀生，但那些弟子总不会也如此。
　　“你当天墉城是教弟子打猎的吗？岂可随意要他们做些无关的事。”陵越笑。“况且这里是天下清气合聚之地，引得周边妖物环伺，欲图此地以利修为。对寻常弟子来说，天墉城范围之外的山林是十分危险的。”
　　原来如此。“那我去好了，打猎我最拿手。”丁隐突然来了兴致。
　　陵越耸着眉心瞅他：“你不是饿得快走不动了，还有力气打猎？”
　　丁隐对答如流：“我是说明天。以后不用麻烦你那些弟子了，浪费钱。”
　　陵越一笑，继续有条不紊地忙碌。丁隐也一起帮手，去院中抱了些柴回来，一根根塞进灶膛，也不见手上如何动作，木柴便全都自燃起来。血影神功用来生火倒是不错。
　　两人在后厨里合作无间，却惊到了一名挨不住肚饿偷溜来膳堂找东西吃的小弟子，扒着门口以为自己眼花，一溜烟跑回去向其他人咋呼自己刚刚看到的奇景。
　　掌教亲自下厨，多日不见的丁隐蹲在灶前生火，这怎么听都透着稀奇。旁边却有人插嘴透露，说之前掌教还曾在厨房里亲自为丁隐烤过鸡腿。大家一听就炸了锅，都觉得那画面实在难以想象，纷纷感叹掌教对丁隐真是好得让人羡慕，至于嫉妒嘛……却是不敢的。
　　一锅白粥、两样素菜，滋味也极清淡，可吃在丁隐嘴里却是再美味不过。
　　“你不吃吗？”见陵越碗里空空只一味给自己夹菜，丁隐端着碗问。
　　陵越淡然道：“我在辟谷。”说着扭脸望向门口，便看到芙蕖急匆匆跨入的身影。
　　整个天墉城只有芙蕖清楚内情，一听说有人在膳堂看见丁隐便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此刻亲眼见到丁隐活生生地坐在那儿，霎时精神一松，空悬多日的心总算是落了实地。
　　“你回来就好了……”芙蕖望着丁隐不禁想到音信杳无的百里屠苏，眉目间不觉浮上些许戚然。
　　陵越明白芙蕖心中所想，也不戳破，搁了筷子温然浅笑：“是啊，回来就好。”
　　丁隐也猜到个大概，打着趣转换气氛：“不过是离开几天而已，搞得我好像去了什么龙潭虎穴一样，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负啊？”
　　芙蕖禁不住失笑。“以你现在的修为，天底下还有谁能欺负得了你啊？”在旁边坐下来，瞧着桌上的饭菜，嘟起嘴佯作抱怨：“大师兄真是偏心，从来都不做给我吃。”
　　陵越略垂了眼，将自己的筷子递过去：“我没用过，你也一起尝尝。”
　　芙蕖立即绽开笑脸，开心地接过，夹了菜放进嘴里才想到问陵越：“你不吃吗？丁隐都回来了还要继续辟谷？”
　　丁隐听了奇道：“他辟谷是因为我？”
　　陵越边帮芙蕖盛粥边神情自若地把话头接了过去：“修炼辟谷之术是为了增长修为。”
　　丁隐微微挑眉，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芙蕖吃了两口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丁隐，自从你下山之后江湖上一直没有关于你和阴风谷的消息，你这次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隐咽下口中的饭菜，表情淡淡的：“也没什么，不过是去让他们走远一点、不准再踏足中原而已。”目光移到陵越脸上便是一笑。“我都是跟他们‘讲道理’，绝对没有滥杀无辜。”
　　陵越瞧着丁隐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扬起眉心：“你‘讲道理’的方法会不会跟我们理解的不太一样？没有滥杀无辜——那也就是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了？”
　　听陵越这样一说芙蕖也醒悟过来，一齐瞅向丁隐。
　　丁隐弯起眉眼：“反正既能保天下太平，我也没因滥杀而坠入魔道，这样的结果怎么都算是皆大欢喜了吧。”
　　芙蕖想想点了头：“你这样说也没错。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不会哪天又突然有事要离开天墉城吧？”说着刻意把视线往陵越身上领。
　　丁隐自然会意，噙着笑，神情言语中带着毫无犹疑的坚定：“所有的事都已经了结，今后我哪里也不去。”
　　谁知陵越却道：“那可不行。”
　　丁隐、芙蕖俱是一愣。
　　只见陵越扬唇浅笑：“他日若有机会，我还要带你一起下山，斩妖除魔、行侠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