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怀柔计（一） ...
-
祁相那千般宠万般疼的独子祁洛生乃是出了名的好色风流，家中美妾无数，日日游走花丛，好不快活，这齐人之福享得那叫一个左右逢源，真真游刃有余。
再看当今女帝，听闻早年帝后初初结发，也曾是对恩爱夫妻。后来也不知因何故而生了嫌隙，再不复初时的柔情蜜意，如今虽是相敬如宾，却是貌合神离，倒成了对怨侣了。话虽如此，女帝宫中却还有位温顺可人的莲贵君，莲贵君不骄不妒，不躁不奢，又极是善解人意，倒也算是别有安慰了。
莞莞想一想自己这处境，忍不住抚额长叹，只觉悲从中来,几欲怆然泪下。上回若不是她病得及时，怕还不晓得要如何收场。如今侯府门前的大红灯笼尚且高高在挂，转眼间却又有一位要进得门来了。别人纳侍娶妾，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即便是同旧爱生了嫌隙，也还有新欢在旁温言软语。而这事到了她身上，却是旧爱不疼，新欢不爱，真真憋屈可怜得紧。
今日闹腾了大半天，此时莞莞已是身心俱疲，又兼着满腹愁肠，实在懒得再去同楼行之斗嘴。是以任由楼行之如何冷言相激，她也只别过头看着窗外，全然不去理会。楼行之自觉没趣，也不再言语，只干瞪着她，又见她愁眉苦脸，心下不禁愈加窝火。
到得宫门，马车还未及停稳，莞莞哧溜一声钻出车来，轻身一蹦，头也不回地跑了。她这一系列动作迅疾如电，使得相当熟练，一时间那驾车的小厮还以为这车中蹦出了只猫儿，很是愕然。
随即车帘大开，却是楼行之探出头来，面色铁青，转眸目紧盯着宫门那处，凤目凛冽森然。那小厮看着心下惊骇，暗自腹诽，如今世女视公子如洪水猛兽，日后公子嫁上门去，怕也只落得个独守空房的结果，届时那脾气怕更是一日坏过一日了！
却说长安商会那几位老板离了楼府，神思却还沉浸在先前香艳刺激的场面里不能自拔，几人未能尽兴，便一同上了酒楼好乐饮畅谈一番，起先倒还略有顾忌，说得甚是隐晦，后及酒兴发作，声音便拔高了来，讲得也越发露骨，因酒壮了胆，竟还指名道姓了起来。
酒楼是什么地方？讲是非的好去处，说书人混饭吃的宝地啊！百姓最爱听的便是世家豪门的难言秘辛和风流韵事，长乐侯世女与楼家俊公子被捉奸在床这等刺激的大事自是又被大肆渲染了一番，火速地在坊间广为流传开来。纵是骆昀将婚讯公之于众，仍是于事无补，倒是越描越黑，更显欲盖弥彰了。
听说那楼家公子眼见奸/情败露，索性便趁机要了个名分，你看他宁愿倒贴也要嫁进长乐侯府去，可见这偷偷摸摸的到底不比名正言顺来得好！
什么？倒贴？前头那两位嫁妆已经够壮观的了，这楼家那金山银山可是多得数也数不清，骆家可不又赚大发了？啧啧啧，试问整个大周朝，能有谁家生的女儿如长乐侯这般划算啊？
朝中更有人笑言，祁相两女一儿倒还远远不如长乐侯独独一个女儿顶用，不过这却是后话了。
此时，长乐侯府芙蕖阁蓦地几声闷响，却是紧闭的大门猛地被踢开了来，许是来人用力过猛，那门板砰然倒地，噼啪一响，碎裂开来。
容则冷冷抬眸，只见梁寒珏满面黑沉立于门口，身上将袍尚未及换下，显是甫一回府便朝这里赶了过来。容则哼笑一声，扬手一掷，“二弟何不进来与我共饮一杯？”
梁寒珏抬手接住他抛来的琉璃酒樽，杯中酒水半滴不曾倾洒，并不饮，只问：“她竟不在你这里？”
容则又倒一杯酒，凉笑道：“二弟这般阵仗，她哪里还敢回来？”清目中闪过几许嘲意，缓缓啜饮一口，挑眉轻笑，“便是我，此时此刻，这口气也是极难平顺的。”
“她与那楼家公子可是真有私情？”上元节那夜，梁寒珏本已起了疑心，只是后来却因着忙于筹备婚事，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全然将之抛到了脑后，此时又想起，只觉怕是真有其事，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但听叮然一声，容则将手中酒樽重重往桌上一掷，冷哼一声，却是答非所问，只凉笑道：“真真叫人防不胜防！”
闻言，梁寒珏手腕一抖，杯中酒水便洒落了下来，浸湿了袖口，目中掠过火光，寒声道：“这才不过几日？是可忍，孰不可忍？”
容则闻言不怒反笑，眸光清寒，悠悠道：“我忍得了第一次，难道还忍不了第二次？”说着起身，拍了拍梁寒珏的肩，见他满脸紫涨，忍不住眉眼一弯，轻笑道：“大哥是过来人，二弟却是头一回，开始这心里虽是窝火了些，久了你也就会习惯了。”他顿得一顿，笑容越发冰冷，“听说这三弟可是携了万千身家倒贴上门来的，至于你我，当初好歹也收了大份聘礼，说起来，你我总还是不亏的。”
梁寒珏板着脸地坐了下来，讷讷饮了口酒，只觉淡而无味，酒水冰凉，竟也浇不灭心间直蹿的火苗。怔怔之际，只听杯盏相碰，响如珠玉，抬头正见容则唇角含笑，目中暗色幽深，缓缓道：“且先顺顺气，待得你我这口气平顺些，再去太医院将她捉回来便是了。”
那边厢，莞莞别过楼行之，又随医女去换了身官服，穿过回廊，远远便瞧见方卓脚步匆匆，低垂着头在前，此时莞莞一见方卓，便觉心中恼火，当即大步追上前去，忍不住喝道：“方大人！”
但见前方那人身形陡然一僵，扭捏了半晌，抬袖掩了半边面，这才回转过来，干笑道：“骆院判怎地还在宫里？”
这方卓少说也大把年纪了，纵是他老当益壮，却也是满脸沟壑，胡须雪白，这会他竟如个大姑娘般，抬袖掩着半边脸，长长的白须一颤一颤，实在让人瞧得别扭。
莞莞蹙眉，见他拼了老命将脸往后藏，忍不住问：“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闻言，方卓浑身一颤，莞莞越觉蹊跷，当即伸了手将他袖口一拽，再抬头一瞧，不禁大惊失色，这鼻青脸肿的，难怪这方大人要遮遮掩掩了。
“这……”莞莞瞠目结舌，想了一想，惊道：“这莫不真是被宁王给揍的吧？”
方卓老脸通红，叹道：“是老夫如今不中用了……”
莞莞心中唏嘘，宁王那张脸，纵是将离出马，至多也不过让那条火红的蜈蚣变成只淡红的蜈蚣，方大人委实无辜。
方卓心中苦闷，瞧她一眼，目中赫然一亮，“早闻骆院判妙手回春，不若你去试试？”
莞莞心下一惊，这宁王她惟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傻傻地往上凑？她连连摇头，故作羞惭道：“实不相瞒，早在昆州，下官也曾尝试过，可惜终究是下官本领有限，真真是拿宁王殿下那伤口毫无办法。方大人还是另觅贤能罢。”
“也好，老夫再想想罢。”方卓喟然长叹一声，垂头走远了，那道背影，此时观来，竟显佝偻，步履略有蹒跚，莞莞默默地看着他离了越行越远，心底似有冷风拂过，只觉分外凄清。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怀柔计（一）
，还差